他剛套上外衫,腰間就有雙小手繞過,那雙手在他腹部摸索,找到腰帶拉到後面環了一圈,又穿到前面。
江棄言鬆了一隻手,只用右手捏著腰帶兩頭,聲音很輕,像是低喃,「先生轉過來。」
沉睡已久的記憶忽然湧上蒲聽松心頭。
那時候,他的笑有幾分真心呢?
「有為師膝蓋高嗎就幫為師換,腰帶都夠不著。」
那時候江棄言的眼睛裡倒全然是真心,「我……長高了幫先生換。」
不曾想,這玩笑一般的諾言還有兌現的那一天。
蒲聽松想,江棄言確實是長高很多了,已經有他胸膛那麼高了。
從一點點還沒他腿高的小傢伙養到這麼大了,十二年過去的好快。
江棄言不知道先生在想什麼,他低著頭給先生系腰帶,他不會先生那樣繁複的系法,卻也是用心學了幾個。
今天的……是同心結。
何時能跟先生同心呢?是不是要一輩子那麼久、那麼久?
比起也給先生套個項圈,他更應該做的其實是努力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項圈。
可是……可是……
他好像一輩子都摘不下來了,他等不了一輩子那麼久,那太久了,他想要快一點。
一起沉淪,一起墮落,是不是會更快一點呢。
下巴忽然被托住,蒲聽松微微俯身,湊近了一點,然後食指輕輕揉了揉他有點濕潤的眼尾,「陛下是不是要哭了啊?」
「又不是真的兔子,怎麼連眼睛都急紅了呢?」
「沒有急」,他深吸氣,把自己從溫柔泥沼里拔出來。
沒有急,只是不高興。
最後一個結系好,江棄言就把自己貼在了先生身上。
蒲聽松半摟著他給他穿,龍袍的制式要比承曦帝的好看一些,蒲聽松親自設計的,會很貼他。
廣袖增顯威嚴氣勢,白金配色卻又不失隨和。
蒲聽松私心在金色的江濤紋里摻了墨綠的蒲葉。
旁人看不出來,只會以為是祥雲紋和竹葉紋。
前襟上有一幅畫,高山青松伴著火燒雲和仙鶴。
江棄言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看出來了,那不是竹葉和捲雲。
他知道這是先生在他龍袍上做的印記,代表他是屬於先生的……
什麼呢?寵物?玩物?禁臠?
不管這是什麼,它都代表了先生對他的占有和對皇權的侵入。
但那不重要,他根本就不在乎皇權,也不介意被先生占有。
只是他不願意單方面被占有,他也想占有先生。
似乎很小很小的時候,其實他就想要獨占先生了。
蒲聽松給他打扮好,戴上冠冕。
蒲聽松看著他,目光複雜。
當年那個怯懦的孩子,已經初具威儀了。
他不再是那個人人可欺的廢物太子,他比他的父皇更像一位君主。
「走吧陛下」,蒲聽松錯開一步,讓江棄言走在前面,「該早朝了。」
眾臣早已就位,江棄言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轉身揮袖,坐在龍椅上。
沒有一絲一毫露怯,江棄言大大方方坐著,目光掃視群臣,在他們準備下拜前抬手制止,「自本朝起,恢復周朝舊制,議論朝事無須下跪,來人,賜座!」
江棄言俯視著蒲聽松,心底隱隱有一絲難過。
先生從未俯視過他,先生每一次跟他說話都會彎腰俯身或者蹲下來。
可他坐得那麼高,沒有辦法不俯視先生。
入宮前,先生教他人心的用處,他學會了,當然要好好用啊。
做一位仁慈開明的君主,慢慢撬動人心的天平,當臣子們逐漸認可他時,他便不再是一隻隨時可以捏在手心把玩的金絲雀。
他會是一隻雄鷹,他可以為先生停留,站在先生手腕上,卻絕不會任由先生擺布。
當太監搬來蒲團,群臣就座之後,長生才宣布早朝開始可以奏事。
繼位的聖旨早在清晨,就已經被禮部張貼。
群臣奏事,江棄言很少發表意見,只用耳朵聽。
他知道那些人是奏給先生聽的,不是給他一個十六歲毛都沒長齊的小孩聽的。
他便只是安安分分坐著,沒有不合時宜的打斷或者像江北惘那樣拼命表現自己不停插嘴。
他安安靜靜的聽,然後一點點學先生的處理方式和御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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