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君未許承新露,病骨難禁染晚霞。
寒蟬抱葉噤秋實,孤雁迷雲失故家。
欲擬長門猶諱賦,恐驚庭樹又棲鴉。
不知道先生看到這首詩,能不能讀懂他心中酸澀?
剩下的題江棄言用了三個時辰答完,仔細檢查過後,發現兩處錯漏,便把那兩張白紙拎出來,單獨謄寫一遍,按頁碼疊好,起身示意文相可以收卷了。
文相拿到卷子,迫不及待就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詩作。
這一看,他眼皮不由狠狠一跳!
恐驚庭樹又棲鴉??
是在暗喻他們結黨營私嗎?
這首詩好像是衝著帝師去的!
「陛下,還有些時間,您要不再另寫一首?」文相建議道。
這詩特別好,可以說比《喜鵲喜》要更顯成熟得多,但……
好歸好,這要讓帝師閱卷時看到了,恐怕對陛下不好……
文相都有點心疼他家陛下了,陛下才十六歲,在他眼裡就是個孩子,卻能寫出這樣隱忍深刻的詩作,可見陛下心裡承受了多少事。
「不用了」,江棄言徑直向外走去,走到門口時腳步一頓,「先生在哪個方向?」
他有點想先生了。
文相嘆了口氣,指了個方位,看著江棄言匆匆離去,便取過統一的紙袋,將試卷寫上姓名的那角折起來,用封條貼好,然後把它們裝進紙袋,就準備去找左右兩相抽籤看這試卷是秘密送到哪個縣。
蒲聽松握著一柄不大的紫砂壺,正給自己面前的杯子添茶,添著添著,後背就忽然貼了個柔軟的東西,那小東西還膽大包天伸手摟住他的腰。
蒲聽松微微一僵,好險沒讓茶灑出來。
「怎麼?」只是片刻,蒲聽松放鬆了脊背,任由江棄言摟著,溫聲詢問,「陛下這又是怎麼了?」
不怎麼,想你。
江棄言抿著嘴,垂眸沒有說話。
蒲聽松嘆了口氣,「鬆手,站面前來。」
他其實不想,他只想貼著先生的背抱一會就好。
他不想站先生面前,不想讓先生看見他眼中複雜的神色。
那裡以愛為底色,慾海沉淪中,還有一艘名為「怨」的帆船在波濤里浮沉。
起起伏伏的,念頭很多。
為什麼先生不能真心對他好,因為愛他而對他好?
為什麼先生的寵愛總是摻雜著不純的各種目的?
為什麼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利用的影子?
那些念頭最終匯成了淚珠,浸濕了蒲聽松後背一小塊布料。
「陛下,臣似乎沒惹您?」蒲聽松察覺他哭,掰開他的手,把他從背後拉到身前,給他擦眼淚,「十六了,還這麼愛哭,是不是只要臣一會不看著您,您就要偷偷掉眼淚啊?」
江棄言仍抿著唇,沒說話。
「說話好嗎?」蒲聽松耐心哄他,「從哪裡來的委屈?跟臣說說。」
他還是不說話。
「要抿成三瓣嘴巴了……」蒲聽松語氣越來越無奈,「松一松,快真成兔子嘴唇了……為什麼這麼哭,總要有個理由?」
沒什麼由頭,他就是想哭,想哭還有什麼理由,理由就是他不高興。
他一直都不高興,從先生把他一個人留在遺忘谷那天起,他就再沒有高興過了。
「好,不說就不說」,蒲聽松用臂彎將他圈住,「不問了,臣哄陛下便是了。」
蒲聽松稍加思索,直接抄著他腿彎把他撈到了腿上,「別哭了乖…陛下……哭那麼可憐,怪惹人心疼的……」
那個「乖」字後面的停頓短暫而突兀,就好像原本還要說什麼,卻半路止住。
江棄言直覺,那應該是一個稱呼。
先生剛剛是想叫他「乖乖」來著的。
可最終卻改成了「陛下」。
江棄言愈發眼淚汪汪,花生米那麼大的淚珠成串往下掉。
蒲聽松從他的神情中讀出了一種悲哀,一種對命運無可奈何的悲哀。
曾幾何時,自己好像也露出過一樣的悲哀神情。
蒲聽松正恍神,就聽見江棄言終於開口,聲音悶悶的,是一個問句,「這裡有人嗎?」
沒有,不會有人靠近這裡,因為他在這。
他知道江棄言的意思。
人前是君臣,人後……
蒲聽松把那天晚上江棄言騎在他身上說的話拋之腦後,平靜的想:人後你還是我的小寵物。
他的小寵物不喜歡聽他叫陛下。
不叫就不叫吧。
「現在回宮還是抱會再回宮?」蒲聽松一下一下輕拍著江棄言的背,「太陽都下山了,小棄言的肚子還沒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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