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仰星他們趕巧,到的時候正好趕上糯米出鍋,繫著圍裙的女人端著一木桶的糯米,一邊吆喝著「讓一讓、讓一讓!」,一邊往石缸這邊來。
區別於年糕,這桶糯米上還鋪著一層的深綠色草團,那女人的腳步很快,動作也利索,白嫩的糯米被倒扣在石缸內,米香四溢。
林仰星被蕭遲帶著往人群里擠,摩肩接踵之中,慢慢擠到了人群的最前排,蕭遲站在她身後,用手臂幫她隔出了一段安全距離。
拿著木錘的男人開始了動作,他輕呵一聲,將木錘從地上拿了起來,在糯米糰中打下了第一錘,木錘在米堆中砸出一個深坑,接著再碾了兩下,木錘拿起的時候站在一旁的女人就會用蘸了水的手去翻動滾燙的米糰,將沒有打過的那一面翻過來。
如此反覆。
「淮寧那邊也有,但是沒有那個綠色的草團。」
林仰星指著石缸中漸漸析出的綠色汁液,十分好奇。
「算是北寧的一種特色吧,現在讓你見識到了,不過現在這樣純手工手搗的已經很少了,我小時候那會兒,冬天去村子裡看人家打白年糕,春天就像這樣,一年四季下來能順不少東西回來,現在只有這一家還在堅持手搗,混口吃的都越來越難,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咯。」
林仰星沒有問為什麼,不只是手搗的麻糍,很多東西都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慢慢遺失,工業與科技在不斷發展,現在想要做出這樣的傳統小吃完全可以機械代工,產量大又方便,很少有年輕人願意這樣折騰。
可父輩也在漸漸老去。
直到再也沒有人願意拿起那把木錘的時候,純手搗的傳統小吃就會和木錘一起,被時間遺忘,直至腐爛衰敗。
林仰星突然覺得時間真是一個殘酷的東西。
歲月催人老,沒有什麼東西永存。
「哎我不行了,年紀大了,揮不動錘了……」
男人打了大概有兩三分鐘,苦笑著直起身,在自己的腰椎處錘了兩下。
「哎,蕭家那後生,來,給你搗兩下。」
他半叉著腰,朝著蕭遲招了招手,喚他過去。
「我就不來丟人了,來不了兩錘。」
蕭遲笑著擺手拒絕。
「沒事兒,來兩錘讓我喘口氣,叔實在是累了,得歇歇。」
那叔都這樣說了,蕭遲沒好意思再拒絕,他和林仰星說了一聲,走到石缸邊,擼起袖子,握上了那個錘。
「使勁兒啊,不用力搗這麻糍不勁道。」
大叔在他肩上拍了拍,站到了遠處。
「咚——」
第一錘落下,軟糯的米糰再一次變形,草團已經被完全打散,鑲嵌在每一寸米糕之間,如繁星點點。
這麼來了兩三下,蕭遲擺著手,用手肘擦了一把額頭上的細汗,退了下來。
「不行了,是真不行了,這傢伙太重了……」
周圍的叔叔嬸嬸們笑著,戲謔道如今的年輕人是真不行了,瘦胳膊瘦腿的,沒有一點力道,蕭遲也跟著賠笑。
他退到林仰星身邊,看著圍觀者的其他叔叔輪番上陣,搗麻糍確實是一項體力活,每個人最多來十錘,就喘著氣說要下場。
但好在石缸中的米糰也漸漸成了形,變得光滑軟糯。
「我記得你以前是校籃球隊的吧。」
林仰星突然想起了這茬事兒,在北寧待久了,她在蕭遲身上打上了不同的標籤,什麼中藥世家太子爺、什麼運貨少爺等等,唯獨忘了初見時在球場上意氣風發的那個四號小前鋒。
「嗯哼,怎麼了?」
「你們不需要訓練嗎?他們籃球
隊的不都是每天下課了就帶著球跑,球在人在的?」
蕭遲笑了兩聲,他依舊在看大叔們搗麻糍,陽光在他眼中投出一片毛茸茸的睫毛倒影,林仰星這才發現他的瞳色比一般人要更淺,發色也是。
「上次不是輸給你們南臨一中了,我主動請罪,退了。」
「啊……那你,那你還……」林仰星做了個手勢,「那你還挺輸不起的。」
蕭遲氣笑,垂眸盯著林仰星。
「發現你講話還真挺刻薄的,你那竹馬居然能忍你那麼多年。」
林仰星怔然,她撇開頭,輕咳了兩聲。
「他……他不一樣,他會發脾氣的,可嬌氣了,吵不過我了還得我哄他……」
打糕依舊在持續,指導糯米徹底被草汁染綠,成為一個深綠色的米糰。
「林仰星。」蕭遲在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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