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晃蕩著自己油光光的大腦袋,滿心焦急地向著謝三賓問策。
謝三賓倒是比朱之葵風雅許多,他輕輕一揮自己熏得香氣撲鼻的袖袍,將一杯茶遞到朱之奎面前:「喝茶喝茶,朱知府這般焦急,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為什麼!?謝老啊,這寧波府都快被那幫狂生翻了個底朝天了,您還問我為什麼?那華夏、陸宇家的潑皮、張煌言這一幫窮酸秀才,走街串巷,各方拉攏,說什麼板蕩識忠臣,國難顯英雄,這是要起義啊!」最後這「起義」二字,被朱之葵硬生生吞了一半在嗓子眼兒里,沒敢高聲說出來。
謝三賓的臉上無波無瀾,聲音亦是平靜:「百無一用是書生,讓他們鬧去唄!」
朱之奎汗涔涔的大臉猛地向謝三賓貼去,壓低聲音道:「可不僅僅是書生了啊謝老,我聽說那錢肅樂已經捨命為他們奔走了!還有海防道的兩營官軍和守城的兵士,還有那滿城的百姓……」
他越說心裡越怕,手哆哆嗦嗦地握不住茶杯,乾脆一仰頭喝了個乾淨。「謝老,不是我烏鴉嘴,這若是再鬧下去,你我……命休矣啊!」
謝三賓優雅地向後靠住椅背,躲開朱之葵口水的噴濺範圍:「兩營官軍能翻起什麼風浪?那守城的兵士就更不用說了……還有那幫刁民,除了架秧子起鬨還能做什麼?一幫烏合之眾倒把朱知府嚇丟了魂。」
「烏合之眾?咱們可連烏合之眾都沒有啊!」朱之葵急得張口結舌。
謝三賓不屑地笑了:「誰跟你說沒有。朱知府啊,您只管在謝某人的家裡穩當坐著,謝某人自有天兵天將前來救駕。」謝三賓似乎極為得意,最後半句話直接用戲腔唱了出來。
朱之葵愣住了,鼻尖兒上一滴碩大的汗珠,順著油膩膩的人中滾了下來,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天……天兵天將?哪……哪兒呢?」
謝三賓再也懶得跟這個膽小如鼠的盟友解釋,借著剛剛的調門咿咿呀呀唱了起來。順著他悠然的目光向外看去,掠過春光無限的寧波府,沿著那筆直的官道,正有兩方人馬向著定海的方向疾馳。
第17章
定海揚名(一)他姓朱,朱德將軍。……
剛出城門,趙明州就遇到了自己的第一個麻煩——她不會騎馬。穿越到南明這麼久了,她始終以一個流民身份自居,從揚州城到寧波府,一路上都是兩隻腳丈量跋涉。就連那頭搶來的小青驢,她也只是牽過卻未曾騎過,更遑論此刻胯//下的這匹高頭大馬了。
不幸之中的萬幸是,趙明州雖不會騎馬,但經過多年的武學歷練,身體的平衡性比常人要好出許多,下盤也穩當,是以尚能在馬上保持平衡。趙明州好面子,才拍著胸脯說要保別人成大事,這會兒哪好意思說自己不會騎馬,便咬緊牙關,竭力跟隨前方的身影。
孰料,前面的華夏倒是勒馬減緩了速度,調轉回頭與趙明州同行。
「想來是這匹馬不合阿州兄弟的心意,來換華某這匹吧,母馬,性子穩當。」
趙明州憋了半天,一邊和馬較著勁兒,一邊執拗道:「不用,我再熟悉熟悉。」
華夏沒有再堅持,只是狀若無意地輕聲提點著:「這騎馬同阿州兄弟練拳是一個道理,出拳是心隨意動,騎馬便是身隨馬行,不要和它角力,放鬆身體,驅馬而行,上坡便身體微微前傾,下坡便身體稍稍後仰,其餘的交給馬兒便是。」
他的聲音極為溫和,絲毫不帶有指點教誨的意味,讓人聽著心裡舒坦,趙明州也不覺放鬆下來,緊繃的大腿也緩緩貼服在馬腹上。
二人齊頭並進,速度也逐漸輕快起來。寧波府外的官道整闊,周圍的樹林幾經戰亂流民的磋磨已經甚為稀疏,唯有不遠處的小山頭上尚余幾分綠色。華夏方才還一臉慈愛地看著練習騎術的趙明州,餘光卻瞥到了近旁的樹幹上被人剝光的樹皮,目光便沉了下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謝三賓當真可惡!」華夏低聲怒斥。
恰在這時,他看到馬背上的趙明州身子一歪,踩在馬鐙上的腳也滑了出來,整個人就向馬下栽去。華夏心頭一跳,趕緊驅馬上去,用肩膀頂住了趙明州的身子,卻聽趙明州誇張地「哎呦」了一聲。
「阿州兄弟,你怎麼了?」華夏急聲問道。
此時,趙明州的頭緊靠著華夏的肩頭,二人距離非常近,近到華夏的耳廓能感受到趙明州溫熱的呼吸,華夏只覺得自己耳朵一燙,不自覺地向後躲了一下。
「別聲張,換馬。換完了就往前面的山頭跑,上山。」趙明州的聲音平靜而沉穩,全然沒有了方才在馬背上的慌亂,就仿佛劍已握在手中,只待出鞘。
略過趙明州頭髮梳得有些毛躁的後腦,華夏目光隱晦地向著城門處望了一眼。此時正是暮色昏沉,橙紅色的光彩鋪滿了大片的天空,寧波府高大的城樓投下的暗影之中,有數名騎馬的男子正隱隱成包圍之勢,向他們的方向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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