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什麼要打仗?他們究竟為誰而打仗?
熊熊的火堆畔,無聲的人群凝望著趙明州的臉,那張臉被火光映得通亮,琥珀色的眸子似乎也隨著跳躍的火焰一起,灼灼沸騰著。
「我不會說什麼大道理,但我只問一句,你們想回家嗎?我想,我做夢都想……想牽著妹妹的手,再次走回到那條熟悉的小路上……」
「所以」,趙明州微微垂眸,掩藏住那滿溢的情緒,繼而抬起頭,堅定道:「終有一日,我——我們要以自由之身回家,這就是我們打仗的意義。」
一隻右臂高高揚起,綰綰的嘴裡還有沒吃完的魚肉,可這並不妨礙她哽咽著高喊:「回家!」
又有兩隻右臂隨之舉起,是桐君和羅明受,他們互相望了一眼,眸子被烈火熏得通紅:「回家!」
「回——家——」回應他們的,是更多高揚的手臂,是更多灼熱的眼睛。
第35章
龍見肇慶(四)本王不逃,本王要換百……
這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待眾人散去,羅明受依然意猶未盡。他又跟在桐君的屁股後面忙活了半晌,在對方不斷地驅趕催促下,方才放棄了陪著桐君和趙明州守夜的想法。
在離開的最後一刻,他又搜腸刮肚地憋出了一句:「大姐,我就最後問一句哈,咱們為什麼要去廣西啊?」
趙明州和桐君對視一眼,緩緩道:「既然我們已經成為一支隊伍,那這件事自然應該告訴你。我們去廣西,是去尋永明王朱由榔。」
「嗷!」羅明受輕撫著自己的小鬍子,恍然大悟。原來明州大姐是這邊兒的!自己從隆武皇帝麾下轉投桂王,也不是不行,畢竟隆武帝已經……誒,不對啊?
「大姐,你確定是永明王?」
「是啊!」趙明州點頭。
「那……那你們跑錯了啊!你們……不是,咱們不該去廣西,該去廣東啊!永明王,也就是現在的桂王,早已經移駕去了廣東肇慶的桂王府啊!」
那張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臉,終於現出了尷尬的神色。
「呃……是嗎?」
***
就在趙明州帶領隊伍匆匆忙忙自江西轉道廣東之時,桂王朱由榔在兩廣總督丁魁楚、廣西巡撫瞿式肆與隆武朝大學士蘇觀生的擁立下,於廣東肇慶登上「大明監國」之位。
歷史的長河平靜深重,那突如其來的轉彎只是激起了一小朵潔白的浪花,繼而重又歸於寧和。而引發這場突變的少女,依舊沉沉睡著,全然不知這世界因為她的插足,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初秋,十月十三,天無薄雲,風清氣爽。朱由榔坐在桂王府的大殿之上,沉默地注視著堂下的諸人。
看著他們唾沫橫飛地爭執對抗,朱由榔微微垂下眼帘,一種巨大的疲憊感沒頂而來。
——我這等無用之人,囚於這般高位,於天下有何益?只因我的血統,只因我的姓氏,便將天下人的命運繫於我一人之身,何其荒唐……也許,現在立於堂下的任何一人,都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
堂下,丁魁楚與瞿式肆正在激烈地交鋒。
「本官不知瞿大人將桂王的安危放於何處!贛州乃是江西的南大門,一旦失守,福建、湖南側翼暴露,廣東危矣,殿下危矣!現在瞿大人尚且信誓旦旦,到時候只怕瞿大人百死莫贖!」丁魁楚振臂高呼,餘光不斷地瞟向高座明堂的朱由榔。
「丁大人此言差矣」,與滿臉激憤的丁魁楚相比,年近六旬的瞿式肆則老成持重得多,「非是我不顧殿下安危,實在是贛州離肇慶尚遠,就算贛州失守,殿下進可攻,退可守,尚有餘地。若是此時便棄廣東而逃,必然民心盡失,貽笑大方。」
「殿下!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鑑!只要殿下能夠全身而退,臣願以死相贖!」丁魁楚振衣跪地,眸光中滿是赤誠。
「殿下!既已監國,自當為祖宗雪仇恥,奮勇爭先,號召遠近。丁大人言之鑿鑿殿下的安危,可曾想過殿下身系之責任,肩抗之國祚!」瞿式肆聲音朗朗,脊背挺得筆直。
彎著腰的丁魁楚借著長袖下擺的遮擋,向著身畔的瞿式肆怒目而視。瞿式肆卻並不看他,長身而立著等待朱由榔的回答。
瞿式肆並不真心企盼朱由榔站在他這一邊,除了朱由榔的血統與長相之外,殿上這位年輕的監國實在是和一國之君沒有任何的聯繫。但是這搖搖欲墜的朱明王朝,除了這位小王爺,還能選擇誰呢?
瞿式肆輕輕嘆了一口氣,移開了視線,垂下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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