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數百名精悍男子,遍著黑衣,口銜利刃,背負短弓,迅速控制住了城牆上區域。
哲依圖大手一揮:「開城門!」
很快,睡眼朦朧的廣州城百姓迎來了一個地獄般的清晨。在微茫的天色中,廣州城門轟然洞開,守軍如同憑空消失一般,並沒有出現在他們預設的崗位之上。相反,一幫身著黑衣,留著金錢鼠尾頭的北虜,如同過境的蝗蟲群一般撲向無辜的百姓。
街頭巷尾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人們四處奔逃,呼喊聲、哭叫聲此起彼伏。無論是襁褓之中的孩子,還是步履蹣跚的老人,亦或是尚存一戰之力的青壯年,他們的臉上齊齊呈現出一種惶惑茫然之態。
人群推擠成一隻巨大的臃腫的蠕蟲,在韃子血與火的驅趕之下,放棄了最後一線反抗的機會,朝著城外無人的荒野奔逃而去。
可笑的是,放棄廣州城的不僅僅是無助的百姓,還有無數紹武朝廷的重臣。他們也慌亂地收拾好行囊,跟隨著逃亡的人群,丟棄了自己剛剛擁立的君主。
擁擠的街道上,奔逃的人群速度驟緩,尖叫著讓出一大片空地,驚恐地注視著空地之中獰笑的人。
哲依圖已經殺紅了眼,縈繞在鼻尖的血腥氣讓他興奮難掩。搖動的火光之下,他握緊手中尚在滴血的鏈錘,抻長了脖子,向著企圖逃竄的人群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嚎叫,如野獸,如蚩魔。而人群也被他的瘋狂所震懾,如同被揪出洞穴堵在角落裡的兔子,除了四肢不住顫抖外,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哲依圖環視一周,在瑟瑟發抖的人群中尋找著他最合心意的獵物。突然,一聲嘹亮的啼哭聲響起,哲依圖的臉上綻開一絲冰涼的笑意。一名女子慌亂地抱緊了懷中哭鬧的嬰孩,一邊看著哲依圖獰笑的臉,一邊妄圖鑽入人群中躲避。
然而,人群也隨之驚惶地躲閃著,如果獻祭一隻羔羊便能換取更多人的平安,那何樂而不為呢?女子不僅沒有如願以償地尋到一處庇護所,反而在眾人的推擠之下,離著哲依圖越來越近。
哲依圖一動不動,只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目光冰冷而殘忍,如同一把尖刀,一寸寸,一尺尺將女子生的希望徹底砍斷。
孩子依舊在肆無忌憚地哭叫著,女人用盡了各種辦法,無論是顫聲勸慰還是粗暴地捂住嘴巴,那哭聲依舊無法止息。
哲依圖舔了舔那被寒風吹得乾裂的嘴唇,用並不熟練的漢語輕聲道:「摔死他就不哭了。」
女子瞠目結舌地抬起頭,一道道淚痕將她蒼白的臉分割出無數驚駭的碎片,她緊緊盯著哲依圖開合的嘴唇。
「他死,你活。」哲依圖的聲音異常的平靜溫和,如同哼唱著安撫嬰孩兒的入夢曲。
巨大的壓力之下,女子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悲愴尖叫,身子一軟,昏厥過去。
哲依圖的臉上現出失望之色,他用腳尖踢了踢女子癱軟的身體,目光逐漸黏著在那嬰兒的身上。在剛剛的混亂中,嬰兒隨女子一道摔落在地,就勢從襁褓中滾了出來,在料峭的寒冬清晨,蒼白的嬰童哇哇大哭著,甩手蹬腿地向頭頂的蒼穹呼告著。
那冰冷的笑容又一次回到了鄂勒哲依圖的臉上,他高高舉起了鏈錘。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一聲清亮亮的馬鞭聲響徹整條街道,隨之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沖入了人群。
馬車極為惹人矚目,車身由上等的檀木打造,雕鏤著蟒紋,蟒身自有磅礴之勢,將整個車身盤繞環抱。車篷皆由蜀錦所致,花紋精緻繁複,即便在這般微茫蕭索的天色里,依舊熠熠生輝。
駕車的男子似乎上了年紀,手抖個不停,整個人蜷曲在馬車之上,眼睛惶惑地四處張望著。他個頭不高,嗓門卻是格外大,眼見著馬車沖入人群,直奔哲依圖而去,他驚恐地大叫著,狠狠一扯韁繩,將馬頭掉個向,倉皇奔逃。
「咕嚕咕嚕」,隨著馬車的陡然轉向,車廂中掉出一物,滾到了哲依圖的腳下。
竟是一個金杯!
當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哲依圖放聲大笑,大手一揮,指著馬車逃走的方向:「追!」
一聲令下,所有黑衣男子皆面生狂喜,縱馬直追。
馬車上的男子心膽俱裂,呼吸急
促得幾近窒息。回頭望去,那追逐不息的滿人騎兵如同惡鬼,口中咆哮呼喝聲不絕。男子攥緊了韁繩,指節因為用力蒼白如紙,兩旁景物急速後退,模糊成一片混沌。
寒冬的冷風如刮骨的刃,剜得男子麵皮生疼。他瘦小的身軀也如風雨中飄搖的孤舟,隨著車輛的顛簸搖晃不止。
——再快點,再快點!
馬車一路疾馳,朝著那皇城方向義無反顧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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