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趙明州!」
怪不得她在極度的劣勢下仍然不肯反抗,怪不得她在千鈞一髮之際仍然能露出狡黠的笑意,原來她早已布置好了水下的暗樁,只待兩船交錯之際,將隱藏在蘆葦叢中的纜繩打斷,將急速飛馳的大船硬生生逼停!她猜到了自己不肯落後,奮起直追;猜到了自己為了彌補大船在淺灘上的劣勢,會選擇另外一條航道;甚至猜到了自己會利用船頭的撞角,妄圖給予運輸船致命一擊。
她竟然……都猜到了!
他一直以為此行乃是瓮中捉鱉,卻不料自己的才是天羅地網中的麻雀,妄圖追捕振翅翱翔的雨燕。
有趣,實在是有趣!
與劉文秀棋逢對手的愉悅不同,李定國盛怒難當,一掌拍在身旁滾翻的木桶上,木桶應聲碎裂:「好個狡猾的女子!」
為了能擒住偷盜寶藏的趙明州,大西軍精銳盡出,竟然就換得這樣一個啼笑皆非的結局,實在是貽笑大方。
在李定國的船隻還在暗樁上掙扎的時候,趙明州的運輸船隊則抓緊時間逃離,逐漸融入了江面的霧氣之中。就在這時,曹歲奮力扒開混亂的人群,撲到了船頭,向著濃重的霧氣深處大聲喊道:「阿姊救命啊!阿姊!救命啊!」
女孩兒清亮而略帶顫抖的嗓音如同
一隻破霧而出的雲雀,直衝天際,在江面上久久迴蕩。
「小丫頭,別費力氣了,她不會回來救你的,你的仇恐怕是報不得了。」李定國一手扶住歪斜的欄杆,沉聲安慰道。
他敬佩於曹歲的果敢與勇氣,但過往的歲月也賦予他比曹歲更能看透人性的能力。
「她一直在給自己留著退路,不會為了你,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再以身犯險。」李定國拍了拍曹歲的肩膀,「你很聰明,膽子也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果你願意,就加入我們大西軍,在軍中歷練幾年,還怕日後打不贏她趙明州?」
曹歲凝著那片乳白色的霧氣,那裡早已沒有了船隊的影子,可她還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眸光堅定:「她會回來的。」
「你就那麼肯定?」劉文秀挑眉笑道,手上的傷口被他用衣裳下擺撕扯下來的布條敷衍包紮了幾圈,還在往外滲著血。
「因為她是趙明州,是蚩尤旗,是打著百姓即天命旗號的人,是這天底下最冠冕堂皇的人。」
曹歲的回答似乎極得劉文秀歡心,他捧腹大笑,連連頷首:「好好好,染指亂世豈敢妄稱仁德,趙明州算是遇到對手了!」
曹歲沒有接口,毫無寄人籬下的自覺,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眉開眼笑的劉文秀:「好心提醒你一句,這個天氣不好好包紮是會死人的。」
劉文秀被她懟得哭笑不得,剛想頂回去,卻發現女孩兒看都不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二哥,這丫頭咱們可不留啊!以後絕對是個禍害!」劉文秀被氣樂了,轉頭向李定國尋求安慰。
「我看人家小丫頭說得對,抓緊把傷口包好了再說話。」李定國正色道。
劉文秀不屑地「嘁」了一聲,內心卻早已被曹歲的話攪得波起雲涌,他已經等不及去審判趙明州和曹歲的對決究竟誰輸誰贏了。
天可憐見,趙明州並沒有讓劉文秀等多久。
夜色如墨,被重重山巒包裹的大西軍營地閃爍著隱約的火光。距離營地不遠的江面上,停泊著耗費了一整天的時間才脫困的戰船,只怕還要耗費數日時光才能勉強達到航行的標準。
大西軍能從打成一鍋粥的雲南分兵出來,就是看重趙明州偷盜的江口沉銀。可是這一番想像中的千里奔襲加瓮中捉鱉,最終卻演變成丟了寶藏又賠船的鬧劇,不僅是李定國和劉文秀最開始沒有想到的,也給予了大西軍的士氣以沉重的打擊。
因為不得不勻出時間和口糧來修理戰船,今夜的晚飯所有的士兵口糧都被減了半。本就吃了一場敗仗,肚子又填不飽,這漫漫長夜的輾轉反側可想而知。是以,巡邏的士兵也沒了往日的精神抖擻,臉上如同敷了一層爐灰般喪氣不堪。
「兩個時辰後吳兄弟來換你。」換崗下來的士兵打著哈氣嘟囔道,他的腳步已經有些虛浮了,在船上航行了數日,此時踩在堅實的地面上還有些不太適應,走得搖搖晃晃,如同飲多了酒一般。他困狠了,也不待前來換崗的士兵有所回應,調頭就走。絲毫沒有發現,他身後的士兵晃了晃,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趙明州眼疾手快扶住了癱軟下去的士兵的腦袋,沒有讓頭盔磕在地上。她兩隻手臂牢牢箍在士兵的腋下,將他拖到了燈火昏暗處。
士兵剛掛到腰間尚未焐熱的鑰匙,就輕輕鬆鬆被趙明州攥到了手裡。
趙明州貓著腰,繞過幾頂軍帳,摸到了關押著曹歲的帳子前。她白日裡便提前在山頭上窺探過,逃跑的路線也早已爛熟於心。
在門口觀望了一陣,她悄無聲息地掀帳而入。
昏暗的月色下,營帳中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木籠,一個幼小的身影蜷縮在籠子的一角,像一隻被暴雨淋濕的幼貓。
趙明州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打開了緊鎖的籠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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