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綽被她這一番話說的心亂如麻,他緊擰眉心低下頭,望著地面沉吟片刻,始終是理不出個思路。於是將那繁亂的千頭萬緒撥去一旁,只抬頭追問道:「你到底染了什麼病?朕傳太醫來給你瞧瞧。」
葉南晞語氣冷硬:「不必了,我這病,天底下無人能治。」
蕭綽定定的凝視著她,情緒在眼底翻湧,他懷疑葉南晞似乎是忘了即便沒有馮鈺,自己與她也有著二十年的情誼,既有情誼,便可稱之為朋友,既稱之為朋友,又怎能看著她面對死亡而無動於衷。
可是過往的經歷使得這份感情鍍了一層曖昧的顏色,無法宣之於口,於是他只能拿馮鈺做幌子,疾言厲色的斥道:「不行!元忱的脾氣你比我更清楚,上次你離開,差點要了他半條命,你這次難不成要死在他面前?葉南晞,你這是殺人誅心!你再想想辦法,你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葉南晞側過臉,避開他期切的目光,長久的不說話。
蕭綽看出了她的無奈,深知再逼她也是無用。一口氣嘆出了他滿滿的無力與疲憊,他望著湖面靜默片刻,沉聲開口道:「也罷,旁的朕無法保證,但朕答應你,朕會護好他。你所說的那些事,絕不會發生。」
倏忽間一陣風吹來,葉南晞微微眯起眼,屈膝向蕭綽鄭重行了一禮:「多謝陛下,既然如此,便請陛下替我將此事暫時瞞下來。」
蕭綽目光複雜的輕嘆一聲:「朕知道。」
這時有內侍走上前,說是有大臣在乾元殿正等著要面見蕭綽。蕭綽神色微沉,未再多言,只是走到葉南晞面前,目光深沉而悵然,輕聲道:「保重。」說完便決然轉身,轉眼間便消失在了葉南晞的視野。
葉南晞收回目光,望著煙波浩渺的湖面,廣闊的天地並未令她感覺到心境開闊,反而在心頭籠罩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悵然。
湖面上有浮萍連成一片,隨著風飄在湖面上。葉南晞望著那浮萍,心裡忽然湧出一股身似浮萍的悲哀。再如何計劃,再如何籌謀,都抵不過風的輕輕一推。
回家的路上,她滿腦袋亂紛紛的,頭緒太多,反而沒了頭緒。
夕陽的餘暉將府邸前的石階映得一片昏黃,四周的樹影被拉得長長的,四下透著難言的靜默。
轎子停在府門前,葉南晞彎腰鑽出轎廂,耳畔傳來小廝低聲稟報:「大人今兒個提早回府了。」葉南晞微微一怔,隨即強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胸口的沉鬱咽了回去,然後努力扯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意掛上嘴角。
然而當她跨入屋內時,這份偽裝被瞬間擊得粉碎——馮鈺迎面向她走來,昏暗的光線下,馮鈺雙手捧著她昨日染血的那件衣裳,布料上的血跡斑駁刺目。馮鈺的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眼眶泛紅,眸中儘是難以掩飾的恐懼與慌亂。
「南晞。」他聲音極輕,像怕驚擾了什麼:「這衣服上的血……是怎麼回事?」他頓了頓,指節收得更緊,目光不安地在她身上巡了一圈,聲音越發顫抖:「你是不是哪裡傷著了?」
葉南晞怔住,像是當頭挨了一棒,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了。先是震驚,隨之是荒唐,最後才是怒意翻湧而上,直燒得她頭臉發熱。她想留,留不住;想瞞,剛一回來便被拆穿。老天爺簡直是存心要看她笑話。
她緊緊咬住後槽牙,胸口氣得直發悶。昨夜換衣裳的時候她匆忙得很,隨手將衣服揉成一團塞進櫃角,本想著找個時機悄悄處理掉,哪知一時疏忽,竟讓馮鈺翻了出來。
她實在懊惱,又實在無奈,最後索性猛地
背過身去,深深吸了兩口氣,想把那股滔天的煩躁壓下去。
馮鈺見狀,心臟狠狠一揪,額角冷汗涔涔。他慌亂地繞到葉南晞面前,聲音里滿是哀求和懼意:「南晞,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你到底怎麼了?快告訴我,求你……別讓我這樣著急……」他的眼神倉皇而痛苦,聲音止不住發顫,說到最後已近乎哽咽。
「我……」葉南晞張了張口,嗓子裡卻像堵了一團棉花似的,發不出聲來。翻騰的氣流不斷向上涌,憋得她頭暈目眩,胸口悶得發疼。她看著馮鈺,眼裡蓄了一潭無聲的情緒,千言萬語都擠在舌尖,最終只化作一聲無奈的苦笑:「沒事。」
馮鈺猛地皺緊了眉,攥著那件染血的衣裳,指尖因用力過度而泛白。薄薄的布料軟軟地垂著,上頭的血色深深淺淺,看得他眼前發黑,呼吸都不穩了。他不敢相信,甚至不願相信,可他從小便學會看人臉色,最擅長的便是察言觀色。葉南晞那副模樣,哪是什麼「沒事」?她在騙他,她一定在騙他。
他深吸一口氣,嗓音繃得極緊:「怎麼會沒事?出了這麼多血,這怎麼可能沒事!難怪你昨天忽然換了衣裳,你故意在瞞我。」他說著,猛然抬頭,眼神里透出幾分近乎固執的倔強:「你是不是病了?」
「算是吧。」她笑了一下,極輕,極淡。
馮鈺渾身一震,心臟狠狠往下一墜,直直跌進冰窟窿里。他死死盯著她,在不知不覺間屏住了呼吸。
看來這病很是棘手,否則葉南晞不會是這般逃避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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