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然地牽住了手,便再也沒有分開。她拉著他向人群外走,聲音里掩飾不住的笑意:「我們走!」
她右手提著一隻最精緻明亮的蓮花燈,左手拉著長街上最清雋挺拔的男子,腳步輕快地跑過,紅色的衣擺隨著步伐飛起,和著她發上雙魚簪泠泠之聲,像翩飛的蝴蝶穿過人潮茫茫。
他心思有些放空。
剛才他隱於虛無,也是這樣跟在她的身後。
寒夜明燈,她只穿了一身簡單的紅衣,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似乎不那麼出眾了,卻仍舊出眾得驚人。
出眾到,他跟在她身後,眼裡依舊只能看到她一個人的背影。
俗世浮華,皆為幻影。
他心思飄遠了,由著她拉他跑到人少的背街處,這才停下。
她開心極了,提著自己的蓮花燈不停地看,語氣有些興奮道:「你怎麼來了?你記不記得,你之前也給過我一隻這樣的燈。」
他心不在焉地應聲。
彤華安安靜靜地越過花燈看他,他偏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微微想了想,而後伸手,指尖落定在他面具之上。
他一把抓住她手腕:「做什麼?」
她聽著他陌生的聲音,笑意也落下來,只堅決道:「讓我看看你的臉。」
她眼底十分固執,看得他心悸,愈發不肯鬆手。
兩人正對峙著,卻聽那邊突然混亂起來,有人在喊:「捉賊了!他偷了我的荷包!」
長街上正有花車經過,將人阻在了一旁,卻有個男子,一溜煙地闖進這邊。
這賊人沒想到這裡還藏著兩個人,罵了一聲就轉進旁邊小巷。
彤華只感覺自己的手被對面的人放開,眨眼間他便大步邁了過去。
男子步伐穩重,望著巷口,沒有繼續追,只是手裡向前一揚,一道無形之力打過去,便見那小賊膝蓋一軟,跌倒在地。
那荷包的主人顯然被花車阻攔還沒過來,他便走上前去,撿起地上那個精巧非凡的荷包。
荷包倒是不鼓囊,只是沉甸甸的,恐怕裝得都是金子。
他本也只是慣常做件好事,卻沒打算留在此處,轉身便要離去。
誰知那小賊見自己今晚的成果被別人拿去,伸手就要來搶,卻被他避開。
小賊不甘心,不知從哪裡摸了把小刀,又向他刺去。
他伸手反制那小賊,頭往旁邊一避,將這小賊擒在手裡,面具卻被撞了下來。
那小賊瞥了他一眼,眼裡的狠意逐漸變成恐懼:「……鬼……鬼啊——」
這瞧著長身玉立的公子,面具下卻不是什麼溫潤英俊的面孔。
他沒有臉。
那是一團空蕩蕩的虛無,那張面具,就是他的臉。
小賊害怕地大叫起來。男子暗道糟糕,伸手重新將面具撿起帶上。小賊得了個空,連滾帶爬地向反方向逃竄。
男子要上前追他,卻聽耳旁有疾風劍鳴之聲,一道炫光閃過那小賊心臟,瞬間致其斃命。
直直刺入牆上的那一支黑金長簪,乾乾淨淨的,未曾染上一點髒污,但卻開始詭異地變紅,將他的鮮血和魂魄不斷吸入。
男子當然認得那是什麼。
他迅速回頭:「收手!」
他身後的彤華,面具下的目光冰冷透骨。
她沒有多余的動作。長簪吸食完小賊的魂魄,自覺回到她手中。
有人聲向著這處而來,男子拉著彤華就跑開了此地。
彤華手一時沒抓住,提著的燈落在了地上,燭心燃上了畫紙,將一盞漂亮的花燈燒成一片灰燼。
他拉著她來到一處無人的黑暗小巷,一把擲開她的手腕,咬牙道:「你又殺人了!」
彤華冷笑一聲,取下了自己的面具,然後揚手打落了他的面具。
她看著他那張空洞的臉,嗤道:「那怎麼辦?他看到你了。」
他看到你了。
這話他已經聽過太多遍。先前在北地,她先殺了阿江阿月,又殺了三個使官,對他也是這個解釋:他們看到你了。
這話他聽了許多年,已經讓他生厭。
彤華明晰地知道他心裡的癥結,但她堅決不會對他低頭。
自打他來到她身邊,少有好言相對,憑什麼要她一直寬容待他?
她就是這樣惡劣的脾氣。
「你也不是頭一回見我殺人了。你自恃清高,北地之後便不肯見我,今日紆尊降貴來尋我,我卻如此,不知你心裡要怎麼斥我。」
他越沉默,她越無措,只能繼續尖銳開口,來掩蓋自己的慌亂:「你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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