恂奇當初被定世洲帶走,心無旁騖地給自己養傷,面上雖不動聲色,卻一直沒有放棄報仇的念頭。他先殺鳳族,之後沒有束手就擒,毫不戀戰地立刻離開,直奔天界九十九重天。
從一重天開始,一路向上,他要除掉所有阻擋他路的人,然後去九十九重天,殺天界的帝君長曄。
火眼輪迴獸聞訊時熱血澎湃,等不及要去找那個在天界雲階之上、身負闔族血仇的獅族少君。
當初在大荒神洲,這位少君早有威名在外,他的名號多麼響亮,它聽說他叛變時的憤怒就有多麼強烈,而此時想要前去追隨的信念就有多麼堅定。
大荒神洲故地尚在,天歲雖亡,卻猶有一位少年霸主!
如此有何懼之!
火眼輪迴獸未能有機會同這位少君共同殺上九十九重天域,卻忠心追隨了他一生。恂奇命它不得現身,要它在蒙山守護最後那一點生存之處,它便謹遵其命,多年來未有悔改,可前不久卻有人發現了此處,在未徹底探明之前便設下了禁制。
它是守疆的神獸,尚未找到平安離開的關竅,已有人攜神火而來,要燒毀此地。
此時已非當年,它身後已無可以集結的天歲同胞,唯有孤身而出,以命相搏。
輪迴獸其實認識那個藍衣高發的神君。
很多年前,它曾在大荒神洲見過他,他離開大荒神洲的時候,也是它在禁海之濱目送。為了保護他,大荒神洲很久沒有提起過他的名字,此種情形,它也不能表現出它還記得他的樣子。
只是,陵游小少君,昔年一別,我們許久未見了。
他看到它時那樣震驚,殺陣之中對它費心保護,它全部都明白。它是守疆的神獸,它也得保護他。
它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柄傷了它四次的長劍。寒星鐵,紅蓮火,那曾是少君恂奇最獨一無二的標誌。
當年大荒神洲被毀之前不久,恂奇方度過了他十八歲的成人禮,那晚的萬千星辰比不得恂奇眼中的光芒,他一身寒星鐵鑄造的鐵甲加身,手中紅蓮神火照亮了整個西境的夜空。
那時候的恂奇受族人萬千仰慕尊崇,是何等的意氣風發。火眼輪迴獸雖不曾見過那柄長劍,可這已足夠讓它想起自己追隨了一生的少主。
它想,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那年大荒神洲之外再相見,恂奇已改了名姓,除卻樣貌,他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長發垂落,束月白玉帶,著月白輕衫,淡漠而清雋,十二骨蒼青玉骨竹絲絹扇頁頁收攏了合在掌心,低垂的眉眼涼薄又寡情。
往昔猙獰歲月都過去,他再也不是那個躺在沙丘之上、聽著鳴日鷗的叫聲、看著蒼茫落日璀璨繁星的狂妄少君,他如今是一個養尊處優之下工筆風月里的陌上君子,舉手投足皆是風華。
他不再是少君恂奇,他變成了使君步孚尹。
恂奇可以將所有激動的情緒都表露在外,帶一身鮮血殺上九十九重天。這疏離涼薄的使君卻萬分冷情,萬千心緒都藏在眼底寒芒,手段決絕,步步為營。
這個變得陌生的神君到了最後來見它時,才在步孚尹的皮囊下,重新露出了屬於恂奇的面貌。
他似乎有些得見大仇得報的暢快了,他在等待著那一日的到來,可輪迴獸站在他的面前,卻分明瞧見他眼里有著一閃而過的悲傷,轉瞬就被恨意與快意重重吞沒。
那目光看得它心悸,而他卻對它道:「再等一等,我很快,就會殺了她。」
火眼輪迴獸不知道他在說誰,只是隱約覺得,即便是在恩仇報盡以後,恂奇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事實果真如此,那一場願結束於他的身死,他沒等到,它也沒等到。
他的願望,誰也不再知道。
火眼輪迴獸陷於舊事,恂奇的面貌在它面前揮之不去,它多懷念,多遺憾,此刻便多恨面前的彤華。
那柄劍讓它知道了她的身份,是她殺了他,是她辜負他一腔心願。它是困獸猶鬥,積攢著最後的一點氣力,也絕不能放過她!
它不管不顧撲向了她,耳邊聽到呼呼風聲。陵游在它身後大喊一聲持劍而來,它只恍如未聞。
它眼前一片猩紅,紅里是她一雙平靜望著它的眼睛,冰涼的,宛如少君恂奇昔年遙望的漫天寒星。
她避之不及,卻很冷靜,身形未動,只將手腕一翻。它看見她舉起的那柄長劍,灼燙的劍刃卻泛著料峭寒光,恍如漫天星辰璀璨寒凝,如恂奇少君成人禮上最意氣風發的眼神。
她此招絕快不過它,它已近在咫尺了,它知道。
而那一刻,卻有一黑色身影飛快閃過,毫不猶豫撲向它伸開的巨掌。
是出野。
它長而尖銳的獠牙刺穿了出野的身軀。出野外貌不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上身單薄,被刺穿的傷口汩汩流著血,他卻恍若感覺不到痛楚,向上一掙,要攔它即將拍下的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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