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足夠了。
他自己給自己套上盔甲,走向屬於他的盛典,走到他的子民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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楹花打量著彤華的神色。她垂眼轉著自己的手鐲,目光里有分明的笑意。她在幻想那個未曾謀面的西境少君,那個僅是從言語的回憶之中,便能感受到美好的少年。
「但是,少君的家鄉和族人都被天界毀了,血仇一日不報,他一日不敢愛慕於您。他的愛恨相依而生,又互相背離。他掙扎多年,彤華君應該明白的。」
彤華抬起頭來,從舊事裡抽身,臉上又變得冰涼冷漠:「他的愛慕與我何干?我便是與他有些舊事,這許多年裡也早就被抹殺得一乾二淨。提起他的名字,我只能想到他的不好。他恨我,殺我,我只能記得這些。我忘不了他,只是因為恨他。」
她對他一切的特別,唯有一種解釋。
唯敢有一種解釋。
楹花那顆屬於精靈的純淨心靈,讓她覺得俗世凡心皆複雜得無法理解——所有人都要戴著面具說著假話,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問彤華道:「少君死在三途海之後,我分明察覺到這世上還有他的氣息,難道不是你救了他嗎?」
彤華手上轉著玉鐲子的動作停了下來,口吻卻平淡:「他當場魂飛魄散,你感知到的,八成只是一點殘魂。」
楹花搖頭反駁:「不對!近在三百多年前,我就感覺到他從蒙山經過許多次。不是一個魂魄,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凡人。我記得……」
彤華冷笑著打斷她:「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步孚尹都死透了,怎麼會活著從蒙山……」
「不會錯的!我都記得!」
楹花捏緊了拳頭,堅決道:「那個凡人叫段玉樓,他魂魄不是完全的,他的魂魄是少君的!他在人間打仗,幾次從蒙山經過,最後在東面消失了。那就是少君!」
彤華面色緊繃,手裡緊攥的力道越來越大,掩在袖口下的手指都泛了白。
她身子向前微傾,繃直了方才還懶怠倚靠的腰背,一字一句道:「步孚尹一千六百年前死在了三途海,屍骨無存,魂飛魄散,即便是剩下一點殘魂,這些年來也早就徹底消散。這世上不可能再有步孚尹了。」
楹花依舊不死心,仍然固執地相信著自己:「他的魂魄不全,他變成了那凡人段玉樓,是不是?」
你不是不愛他,你一直都在說謊,你設法殺他,你將他的勢力斬盡殺絕,你不能讓人提他,你做出一副恨他入骨的模樣,都其實是假的,是不是?
彤華看著楹花,口中道:「不是,他已經死了。」
那一年,她送他的殘魂走上輪迴道,他在人間變成了段玉樓。
薄恆說真傻,她才不覺得。
步孚尹死在三途海的時候,她便用銜身咒佐以禁術將他魂魄重聚。可惜此術本就是逆天而行,未能將他魂魄收斂完全。於是他沒有實體,也不記得過去。
過了許多年,她終於找到了新的辦法,送他去了人間輪迴。這一回,他成為了段玉樓,擁有了七情六慾,擁有了新的人生。
只要他活夠一甲子,便能攢夠生靈氣數,好好地活下去。若他再能突破修靈道,便可捨棄前生,乾乾淨淨地做個長壽無疆的仙君。
待他那時自璇璣宮飛升,他們還能再見一回。他也許已經斬斷前緣,她也許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但只要她在一日,就可護他一日。
可他還是死了,帶著人間的七情六慾和過往舊事,重新回到那一片虛無里。
他不記得他是步孚尹,她也不想再告訴他。縱然銜身咒將他緊緊地捆綁在她周圍,可是來到這裡,她還是以咒術之力迫使他不得靠近,與楹花的談話,她半句都不讓他知道。
如果某一天,她有辦法能讓他重新活過來,她希望他不要是恂奇,也不要是步孚尹。
如此,不必談生死,也不會有恨。
第81章
深愛 你不就是在等著我來嗎?
楹花心裡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不過是想從彤華口中得到一個確認。
她始終不肯承認,但楹花心中的想法已經確定,於是也就不再執著地要她說出來,只是慢慢轉過身,看著這小木屋外面的景象。
無相木的真身如此高大,仿佛與黑暗的大地天幕相連,藍色的點點光芒都在它周身舞動,柔和而溫暖。
可是楹花知道,這裡已經有很多枝幹開始慢慢枯死,那些光芒也已經慢慢黯淡減退。為了保證無相木仍有致幻之能,可以暫時拖延外來的入侵者,它們只能將力量集中在最中間的這一棵本體枝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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