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柔和極了:「真是有意思——我連她的臉都沒有看清,但是一看見她,我心中就覺得,她一定會是我的。我看到她……」
他似乎是真的疲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這句說到時就閉上了眼睛,竟然是慢慢睡過去了。
然後這畫面突然抽遠了,又變得混亂不堪,許多人聲錯雜,又聽不分明。
他們似乎是在或焦急或平淡地議論著這少年的生死,但少年一直昏迷不醒,將各種聲音都排斥在外。
最後,珠兒忽然從殿外闖了進來。
她也不知是去了那裡,此刻進來時,似乎頗有些急迫,連衣著都有些凌亂了。但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也顧不上與人見禮,匆匆便沖入殿內。
她忽而從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將自己的手掌按在少年的心口上,而後將匕首狠狠地扎了下去。
周圍人都嚇了一跳,揚手便要阻止。可是珠兒消散的速度更快。幾乎是在見血的瞬間,她的身形就發生了變化。
她只來得及喊了一句「殿下,醒醒」,便仿佛不存在般剎那消散,徒留下那少年忽而睜眼,嘔出一大口血來。
他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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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珠兒那一刀刺下的時候,岑姚突然感到一股切膚之痛。
她一直遙遙地旁觀,分不清這是誰的故事,此刻卻仿佛被拉進故事裡,也做了一回局中人。
她感到自己在夜色與和風裡輕輕地搖擺,而後似乎是被一雙溫熱的手掌輕輕托起。
她抬起眼,看到是一個十分英俊的郎君,穿著一身月白的衫子,正垂目望著她。
他的身邊,有一道非常熟悉的少年聲音在說話:「這花兒……什麼曇?這花兒最難養了,你怎麼伺候這個?」
像陵游,岑姚想。
這郎君便道:「優夜玉曇,是難養了些。不過開著好看,到時拿去給她瞧瞧。」
那個酷似陵游的聲音嘖了兩下,不說話了。
岑姚感覺自己在這裡過了許多天,每到夜色來臨,這郎君便要來看自己一眼,仿佛是擔心錯過了花期一般。
後來某一天,她被另一個人托起了花苞。
這下岑姚看清楚了,這個躬身擰眉看著自己的少年,真的是陵游。
他似乎比如今要再小一些,少年氣也更足一些。他的發尾從肩側落下來,輕輕掃在她的花瓣上。那種觸覺非常奇特,岑姚想,不知道花兒能不能說這是痒痒的感覺?
但他聽不到自己的腹誹。
他就只是對自己要挾道:「什麼花兒啊,這麼難伺候?成日裡就在這園子裡睡大覺。」
他是真的很疑惑:「你不開花嗎?別睡了,醒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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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姚,醒一醒!」
岑姚倏然睜眼,看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不停有碎石落下,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但她被人護在懷裡,安安全全的。
陵游手裡抱著她,躲避著這些碎石,用很快的速度從枝葉間飛過。
他看見她睜眼,明顯鬆了一口氣:「醒了就行,眼睛閉上。」
岑姚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看著他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陵游看都沒看她:「我不在這兒,你就死定了。」
他抱著她的那隻手臂調整了一下位置,伸過來掩蓋住了她的雙眼,免得她再亂看。
岑姚沒有撥開,只和他說道:「我剛才不知道怎麼了,看到了好多畫面,我還看到你了。」
她明顯在嘈雜的聲音里聽見他輕輕笑了一聲。
她又道:「我看到我變成了一朵花,你特別凶地嚇唬我,問我怎麼還不開花?」
世界突然安靜,她從他的指縫之間,看到有刺目的光亮倏而滲透進來。
有風迅速吹過,帶著細碎的沙子擦過她的臉頰。不知過了多久,陵游終於落定,將她放在了地上。
他的手收了回去,將視線重新還給了她。
岑姚看清了他的臉。又是他,每一次她遇險,都是他出現在她身邊。俗話說無巧不成書,哪本書會這樣寫?
「那些都是幻象,小包子。」
是幻象嗎?岑姚不太確定。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她什麼都來不及反應。那個侍女珠兒和少年郎君的對話,就像真的發生過一樣。她即便隔著雲裡霧裡,都仿佛能感受到那個少年在說起那段回憶的雀躍。
他見到了一個人,他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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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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