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無法,又跟著她往裡走,在人群里找到忙碌的謝以之,喊道:「謝公子,借一步說話。」
謝以之放下袖子走了出來,純肆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來時只乍見得是個淺素衣衫的頎長背影,轉過來時才見得英俊又疏離的眉眼。
幾人站在院外背人處。謝以之雖不知純肆是何人,但卻清晰地看到,她看著自己的眼神里,有好奇被驚羨掩過,很快就消失不見。
他想:又是故人說。
怎麼人人見到他,都如此眼神。
純肆含笑致禮:「在下純肆,替賀姑娘來給公子送一樣東西。」
謝以之沒想到這樣快就聽見了賀蘭亭的名字。他與她相見最後一面似乎猶在眼前,又好像過去很久了,久到賀姑娘這三個字,都讓他品出了三分陌生。
謝以之將小木匣接過來,打開來看過一眼就重新合上。
他未想到是這麼個東西,方才心中湧起的那些隱晦的希冀都衝散得一乾二淨,臉色不大好看,問道:「這是何意?」
那個匣子裡裝的是一截斷指。
純肆道:「此物屬於當今壽王。用不了太久,親王薨逝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大昭。」
謝以之一時不解。
純肆又道:「謝氏雖是世家,卻也沒有本事能把罪名列出三尺高。單是貪污受賄、買官賣官,就沒有他以一家之姓暢通無阻的道理,更遑論大罪?謝家自己誠然不算清白,卻也有替人受死的意思。」
這兩句仿佛毫無關聯的話,在此時放在一起,讓謝以之隱約意識到了自己從來不知道的一些真相。
「當年謝家沒有供出壽王,作為交換,壽王需要保住謝氏血脈。但由於當時負責此案的太子上書陳情,判罪時免了五歲以下孩童死刑,所以壽王什麼也沒做。」
謝以之手裡那個匣子忽然變得萬分沉重,按著木匣的手指關節微微泛了白。
他的家人做錯了事,拼死想要挽回後輩的性命,可是求救之人卻在隔岸觀火。
「謝家覆滅之後,壽王暗中找回了二房的十三娘和十五郎。謝十五那時重病,壽王以他為要挾控制了謝十三。再之後,謝十六輾轉被賣了幾回,落到了壽王一個幕僚的手中。」
謝以之聽到自己姐姐的名字,乍然抬起頭來,緊緊地盯著純肆。
「謝十六那時已經有了身孕,壽王默許她生下孩子後又故技重施,以孩子控制了她。兩個女子被他設法送到今上身邊行刺,事情敗露之後身死。今上深究後查到了謝家,所以才又下了令,命剷除所有謝氏遺孤。」
也就是那時候,賀蘭亭在蒙城發現了和步孚尹長得一模一樣的謝以之,而後私心作祟將他留了下來。
也由此,謝家只剩下一個謝以之。
傾城沒細打聽過謝以之的過往,只知個大概,聞聽純肆此言,面色忽而沉下來,不復從前輕佻之色。
步孚尹當年就是闔族被滅,僅餘一人的。
這謝以之真是哪哪都巧合。除了一張臉,連身世都能合到一處去。
謝以之聽完這一長段話,雙手發抖,眼眶泛紅,不是上涌的淚意,而是無盡的恨意。
他咬牙追問道:「十五郎呢?十六娘的孩子呢?」
純肆道:「謝十五沒有就醫,病死了。謝十六輾轉各地,染了病,孩子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
所以,這兩個可憐的女孩子,什麼也不知道,平白被仇人欺騙許多年,最後自己也丟了命。
謝以之腦中嗡嗡作響。幼年的記憶隨著年歲漸長不知忘了多少,到最後只剩些零碎的片段,儘是謝氏覆滅的景象。
他一個人在世間沉淪了許多年,賀蘭亭叫他不要忘,不要忘,可他還是忘卻了。只剩下這好似生來便背在自己身上的血仇,逼著他去找人償命,卻無論如何也換不回當初至親。
這一長段話下來,聽得謝以之整個人頭重腳輕。他下意識轉回身去,空蕩的胃部開始翻湧,讓他生出一種想要嘔吐的不適感。
他面色開始發脹,額頭和脖頸處的青筋浮起,但當他微微躬下肩,卻覺得整個身子都是僵硬的。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無力動彈,只能任由那種窒息的感覺把自己全然籠罩。
傾城在旁邊眯了眯眼,大步跨上前來,手掌帶著清澈靈力落在他喉間,順著身體一寸寸下落,直到將他的生理不適全然壓下為止。
謝以之強自鎮定了許久,才慢慢找回自己的理智和聲音。
「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不說,直到今天才告訴我,是嗎?」
她殘忍得令人髮指——她不是個好人,熱愛撒謊,可卻不善良,不肯將人騙到最後。她非喜歡挑破了,說穿了,看著對面人清醒之後卻無能為力的姿態。
純肆眼底里露出了一點憐憫,卻無法感同身受。反倒是傾城在旁邊微微緊了緊眉心,回頭對純肆搖了搖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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