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元聽見這小姑娘如此神色認真地對她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沒有多言,只是微微笑了笑。
岑姚繼續道:「他們不會來了。明面上,是說顧先生也在寧都,為防不測,強力留下了宸王殿下,若來日真有什麼意外,不至於國中無主。但實際上,他自己有沒有那個心思,我們誰也說不準。」
原景時稱帝後,便封了原博衍宸王。至於從前在大昭的那個齊王封號,早就被原博衍丟到一邊去了。
岑姚只是年紀小,但她在江湖走了很多年,不至於連這些人心波瀾都看不清楚。
原博衍本就自負自傲,既然他兄長原承思可以,幼弟原景時也可以,那他又憑什麼不可以?
若說從前是天命不曾站在他的一邊,如今這個將將到來的機會,不就是遞到了他的手邊嗎?
昭元看得清清楚楚,就因為他是這樣無能為力又自視甚高的人,所以彤華才會劣心大起,反反覆覆地將他玩弄在股掌之間的。
她心知肚明,問岑姚道:「小岑姑娘想說什麼?」
岑姚正色道:「景哥哥要如何處理他們之間的關係,我無意多管,但起碼我要堅持到他醒來。也許我只是個凡人,沒有什麼通天之法,但你一定是有辦法的。」
她也真的是豁出去了,異常堅定道:「只要你有辦法可以救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昭元看著她疲憊但決絕的眉眼,搖頭道:「我沒有辦法。」
凡人生死天定,她本就無法插手。雖然定世洲的神主本就有監管人間、撥亂反正的責任,但如今中樞是彤華作主,如果彤華想要通過本源靈脈來決定她的生死,那她也沒有拒絕之力。
更何況,即便她真的能做什麼,也必須要經過鬼界。整個地界都被薄恆帶著,跟著彤華為所欲為,她想要進入也麻煩。
但在岑姚無力垂眼之前,昭元又道:「但有一個人,她會有辦法的。」
岑姚大喜過望,驟然抬眼看向昭元,只是這麼對視片刻之後,她突然意識到了她在說誰。
她不確定,心中忐忑:「……她會肯嗎?」
「會的。」
昭元點頭道:「我手裡有她想要的東西,作以交換,她會肯的。」
她輕鬆地勾唇微笑,扶了扶岑姚手臂,予她一點力量:「辛苦你守著他,我再去想辦法,放心。」
岑姚於是點頭道:「多謝。」
昭元轉身退出房間,沿著風雪長廊一路返回自己的居所。路上經過了謝以之的房間,那個緊閉的房間裡也是燈火昏昏,正有侍從守夜看護。
她一路越了過去。
仙侍碎玉一路跟隨她,自然知道她做的是什麼打算。待回到房間後,碎玉一邊幫她倒了杯熱水,一邊問道:「少主要放出消息去聯繫彤華主嗎?」
昭元道:「且等等。」
還有一日的工夫,再等一等。
從來都是誰先急,誰先落下乘。還有一日的時間,未嘗不會發生別的事情。
原景時如今功業未成,若是草草死在了這裡,便無法順利歸位,再等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如果彤華無所作為,長曄都要先一步著急了。
更何況,昭元想,彤華應當不至於蠢到攔著玄滄不能歸位。
最起碼,有玄滄在長曄身邊,長曄顧忌他的心思,絕不會對彤華做什麼太過分的舉措。對於如今沒有任何護佑的彤華來說,玄滄就是她的一道可以利用的保護線。
她不至於不用的。
即便是彤華是真的豁到底線,連玄滄也不肯留了,那還有最後的一個辦法——
昭元站起身來,走到房間另一側的案前。這上面擺著她的一把最愛的古琴,她自定世洲帶回封地,又自封地帶到人間,哪怕如今瞧著是流亡之際,也沒有將它丟下。
留著,不就是為了好好地藏著嗎?
她長指按在弦上,下定決心般,重重一撥。
低沉的泛音溢出,琴弦上忽然靈氣運轉,悉數縈繞在她長指之間,最後解開了所有封鎖,終於凝聚成一個完整的、純淨的、霧白的魂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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