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是青冥山的修靈者,若有心魔,極易成魔,他只有將自己的心魔封鎖起來,把所有陰暗的心思和對她的執念,全都鎖在里面。
可他關得越緊,心魔反抗得就越激烈。他對她的愛啊,也根本就藏不住,一點又一點地滲透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重,滴水成涓,遲早有一天要洶湧滔天。
段玉樓一邊對她微笑,一邊轉過身去,痛苦地與自己爭鬥掙扎。
他感覺得到心魔勢盛,卻不解自己為何一直難以遏制。他想過很多辦法,也沒能讓自己解決這個難題。
他心里隱隱約約預想到,也許將來的某一天,這個心魔會是自己一個巨大的麻煩。
那一天來得比他想像得還要快。
印珈藍在白河谷下了針對性的疫毒,即便從趙琬手中拿回了解藥,也對白沫涵身上的毒毫無作用。
段玉樓走投無路,只能回到青冥山,將所有希冀都寄託於白及。
他跪在山門之外的時候,步孚尹將神識探出,綿延到山門之內。
白及沒有出來,不是因為不肯施救,而是因為毫無辦法。
但在師門內一片愁雲慘澹里,喬譚暗暗下了決心,偷偷捲走一本壓在白及桌案下面的卷書,來到了山門之前。
喬譚確定自己是不喜歡這位段師叔的。
他把這本卷書交給段玉樓的時候,心里根本沒有想過後果。他只是想:既然有辦法救白沫涵,他才不管有什麼後果。
而恰好,段玉樓心中想的也是:只要有辦法救小涵,什麼後果都可以。
他帶著那本卷書離開了青冥山,就近在快到山腳處尋了個安靜無人的山洞走了進去。
他就著將落的斜陽看完了卷書上所有文字,而後將它一把火點了,隔著火光煌煌,看向了緊閉雙眼的白沫涵。
段玉樓來到她的身旁,手指輕輕描過她眉眼,俯下身去,在她眉間輕輕吻了一下,一觸即分。
他用很輕的聲音對她道:「小涵,醒來之後,別回衛國了,回青冥山罷。」
這人間是護不了她的,他……也恐怕是護不了她了。
這卷書上的方法,無非是以命抵命。從前他憑著自己在修靈道上的修為,留得一命未嘗不可,但如今他心魔已經漸不受控,生死實在難以把握。
若是他沒能度過這一關,他要怎麼把小涵安然無恙地送回去?
師父、師兄,若他們發現了,會來找嗎?喬譚知道這件事,會來找嗎?
蒼生皆苦,如段玉樓這般人物,也不過只是芸芸眾生。在生死和命運上,毫無反擊之力。
白沫涵一時沒有醒過來,段玉樓卻感到自己已經脫力。他在她身邊躺平,手裡緊緊攥著她的手,側過頭去,借著山洞口落進來的一點月色清輝,看清她的側臉。
看著看著,眼淚就從眼角落了下來。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但真到了此刻,他還是不舍。他還是想看到明日的晨輝,還是想看到明日的她。
他手指收緊了,輕輕道:「這一次,你還會救我嗎?」
修習修靈道,便再無來世。段玉樓越脆弱,步孚尹就越強勢。
段玉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被另一股不屬於他的力量占據,從前很多恍然不覺的時刻湧入他的腦海,那些時刻都有他忽視的力量。
就這麼追溯回去,最後落在了昔年的戰場之上。他想起當時的自己躺在屍山血海之中,便是有那麼一個聲音對他道:「活下去,她來找你了。」
原來這已經不是自己第一次的機會了。
他是受盡世人偏愛的郎君,但他心里清楚,這世上從來不曾對他有過什麼真正的偏愛。他已經被給予過一次重來的機會,也許他不會再有那樣大的運氣,再重來一次。
但他還想再求一次。
太短了。他這一生太短了。他才二十四歲,除卻分離的時間,他和小涵在一起的時間,連二十年都沒有。
他不想這麼走。
即便和她日日年年在一處,他還是覺得不夠,即便他已經意識到,也許自己命格註定短暫孤獨,也許自己註定與她有緣無分,他還是不想這麼走。
步孚尹的聲音最終在他腦海響起:「即便強求也不得,你還是想要和她在一起嗎?」
「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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