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親近,忍不住自己對母親的親近之意,卻好像是在勉強於她。
小的時候,他還不懂得掩飾情緒。他不大喜歡那個連侍從都可以隨意私下貶低的無能的父親,可是受了委屈的時候,又只有父親可以依靠。他有回忍不住哭著問父親道:「阿娘不喜歡我嗎?」
他的父親擁抱著他,很艱難地回答了他這個問題:「不是的,阿娘喜歡你,她只是和你分開太久了,不知道要怎麼對待你。」
那是一個說出口後甚至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理由,所以即便簡雪衣還是個孩子,卻也無法真的接受這個藉口。
而即便是孩子這樣純真又滿滿的愛意,也是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里漸漸冷卻的。
簡雪衣於是慢慢放棄了自己那些對父母註定得不到任何回報的愛意。但他也不想恨他們。因為他恨過簡惑,恨過簡氏所有看輕他們的人,而恨無法給他帶來任何美好,只有疲憊和最終也落不到實處的虛無。
他並不喜歡愛意得不到回報的感覺,當然也不喜歡恨的感覺,所以對於自己的父母,他就只剩下了冷漠。冷下來的時候,他卻突然覺得輕鬆了很多。
原來人與人的關係之間,如果不是因為深深淺淺的好感、喜歡與愛,那麼還是不要有關係最好。
此刻,他的父母犯錯伏誅,也許遇到旁人,會痛恨起這言談間奪人性命的兇手。可是對他而言,彤華就只是彤華而已。
她是從簡氏將他帶走的人,也是讓他拋卻了過去、開啟了新生活的人。
他為什麼要因為一對自己無感的父母的死亡,而痛恨一個將自己拉出泥潭的人呢?
彤華看著他那一雙如積雪寒冰般的眼睛,他漠然地發問,就如同他的父母全都與他毫無關係。
那一刻她突然想,也許希靈氏就是這樣的,也許她們的血脈里天生就帶著殘忍,所以即便榮坤如何愛著含真和紫暮,即便步孚尹如何護著紫暮和簡雪衣,都無法改變這種天性使然的薄情。
她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沒法回答。因為她也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只不過,在她一次又一次渴望著平襄的偏愛,希望她對自己心軟,不要一直逼迫自己的時候,她沒能這樣早地醒悟,沒能早點把自己從那些無望的渴求里拉出來。
所以她直到最後都沒等到的那一刻才會那樣傷心。
但簡雪衣不會了。
不傷心也好。
魚書幫她收拾好,退開到了一邊整理。她招招手讓簡雪衣靠近,同他道:「若想留在中樞,就好好同仙官們學習,我的確有一樁要緊事,將來想要託付給你。」
簡雪衣問道:「是什麼事?現在可以告訴我嗎?」
彤華想了想,輕輕搖了搖頭,道:「晚些罷。等晚些時候,我將其他事都料理好了,便告訴你。」
簡雪衣問道:「會很晚嗎?」
彤華道:「不會。」
不會太晚的,無非就是這些時候了。她沒有太多的心情和精力,再緩慢地熬過歲歲年年,和他們仿佛長征一般去比拼耐性了。
她叫覃黎著人送簡雪衣回去,自己站起身來往殿外走去。跨出殿門的那一刻,和煦的陽光落在她的身上,厚重的雲團將陽光遮掩後再溫柔拋灑,是並不刺目的光線。
但她還是眯了眯眼,抬手放在眉上掩了掩,這才仔細瞧了瞧這世間。
一切如常,一切都如常,尋常得就像從來沒有誰生來又死去。那天啊,依舊坦蕩平和地鋪在頭頂之上,藍得明淨透徹,藍得令人生恨。
純肆已在殿外候命,見她眯眼,以為她仍然不適,便上前道:「尊主,若不然還是留在殿中休息罷?有什麼事,我去做也是一樣的。」
彤華搖了搖頭,將手放了下來,用那一雙黑得無光的眼睛,望著這個有光的世界:「去一趟,就回來。」
純肆無奈,不解她為何此刻這般虛弱,還要吩咐往人間一趟。她阻止不了她,和慎知與覃黎目光交換過,便跟在彤華的身後,一路往外行去。
彤華口中問她道:「白虹原處置好了嗎?」
陵游一去,白虹原徹底成為無主之地,那裡的天歲遺族算是徹底失了庇佑。不必彤華吩咐,頌意去過白虹原,知道要儘快處置。
純肆答道:「快了。有些部族在外仍有親族,便掩去特徵融進親族之中了,我們留了眼睛,若有意外可以隨時應對。還有些部族分批去了無歸城,我們在那裡根基深厚,可以掌握。大約這兩天,便可以全部遷移完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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