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頹然地坐在一邊,想起她們兩個誰也不算真正擺脫了平襄的謀算,一時說不出話來,卻也不想再看彤華了。
而彤華繼續道:「我昔年在人間橫行,招惹許多人情,業已不及了斷。此去之後,還請長姐幫忙。」
昭元撇過頭去,沒有應聲。
先前的容琰,最後不就是她替她去了結的嗎?既然這般眷戀塵世,這般渴望與人結緣,如今怎麼就不能再等一等,再留一留?
彤華知她聽到,也不指望再得她的回覆,頷首後便轉身向外去,卻聽昭元在她身後道:「你那友人陶嫣,昔年玉璣山上一別,因果都沒肅清,你不去見嗎?她的長子原邈方才回了寧都,不知從何處聽來我是你的姐姐,剛落了腳便來尋我詢問你的行蹤,你不去見嗎?」
她一一給她清算:「即便是原景時要歸位了,他如今到底還在人間,守著個跟你長相七分相似的寵妃清空後宮還不許人說,你不去見嗎?」
她已是難以擇言了,連玄滄都說出來,試圖做牽絆她的手段。
而彤華駐足後回了半身,卻只是道:「勞煩長姐周旋了。」
昭元倏然站起,又向前去追了幾步:「你還記得謝以之嗎?」
彤華乍然聽得這個名字,眉梢微動,問道:「怎麼?」
昭元見她有些反應,便道:「當日與北朝對戰,謝以之身受重傷,原以為即便好了,將來也上不得戰場了。只是回來養了許久,居然真好了,在南方到處征戰,將南邊局勢鎮了個四平八穩,之後便辭官要退隱了。」
她看著彤華深暗的目光,繼續道:「後來我聽說,北朝在蒼洲北疆作戰,大獲全勝,已將整個北境徹底納入所有,再無雲洲軍士來犯。論功行賞時,有一個功臣謝青,查明是昔年上京謝家的遺孤謝情,北朝已因此為謝家正名了。」
這是謝以之。
但這也不是謝以之。
彤華聽完了,即便沒有聽到那個名字,也清楚地知道昭元是在說什麼。她目光落在一片虛空之間,遙遠地望向三百年前那段模糊的舊事:「征南定北,昔年夙願,也算成了。」
段玉樓昔年征南定北之統一心愿,至死都未能完成,如今雖然晚了三百多年,到底是親眼得見了。
昭元見她分明有反應,心中又生出些淺薄的希冀來。
步使君,但願你於她足夠重要,但願她念到你的名字,還肯有三分存於世間的念頭。
只要她仍有掛礙,仍願留心謹慎,就好。
彤華想到他來,想到他這般行遍南北,一派悠遊自在,便問昭元道:「長姐昔年與他熟稔,可知他這般丟下族人和弟弟不管,卻去全他那人間一世的心愿,是為了什麼呢?」
昭元清晰地看到,她那雙從前總是不自覺地注視著步孚尹的眼睛,在這一刻里,已然看不到半分殘存的愛意。
「長姐也提醒我了。他既然了斷人事,即便與我有深仇舊恨,也該先和我一起算了陵游的這筆血債才對。」
第190章
退讓 到那時候,你也會看到的。
薄恆想到彤華會來尋自己了。
他感到她的氣息靠近地界時,便提前讓丹諸迴避,因為不喜和她在魔宮那樣的地方交談說話的感覺,就仍舊與她在之前常聚的園林之中相見。
他依舊是給她備了酒,但這一回,卻不確定她會不會喝。
他拿不準她如今是什麼想法,而她對地界的態度決定了他今日對她的態度。他帶著審慎的心去見她,第一眼卻驚於她已經淡到極致的神息。
虛弱到這個程度,只怕當日如果不是陵游拼了命去護著她,她早該在鎮山鼎下徹底隕滅。
薄恆下意識皺起眉來,內里浮起些憂心來,想她已是這般狀態,只怕即便想為陵游復仇,也是有心無力。長曄是做好了一萬分的謹慎防她的,但若是相遇時見她如此,大約會直接對她動手,根本不會保留分寸讓她喘息的餘地。
只是下一刻,他又放下心來。
她已是如此情形了。既然已是如此,那便再也無法掀起什麼風浪了。他什麼都不用做,長曄就會解決一切。
比起地界,長曄是更希望彤華消失的那一方。
他沒再給她倒酒了,只是扶著她坐去了那鋪著厚實軟褥的石榻,而後自己坐在了她對面望著她。
他沒提陵游的名字,只道:「若是堅持不住,不如回去多休息幾日。長曄害怕生出變數,如今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輕易對定世洲做什麼。」
彤華攏著氅衣靠在那處,道:「堅持得住,反正也沒幾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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