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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步孚尹一直很好。
因為彤華一直在笑。
她蒙著眼,從來不主動去用神力探知什麼。除了最開始尋找步孚尹的那回以外,她好像真的聽進去了步孚尹先時說過的話,仿佛只是為了不散發神力引來攻擊一樣。
於是他便這麼順理成章地守著她,順理成章地被她當手杖,牽著手去做一切在這個黑暗世界裡都可以稱之為無趣且毫無意義的事情。
有時候他也會故意逗她,惹她來與他打鬧,但無論如何,他總是關切備至的。
到最後,長暝都懶得看了,雪秩都懶得聽了。
哪怕是親眼看著無愛紀破滅,所有的生靈都義無反顧撲進感情的泥障,哪怕是他們自己都嘗過這個滋味,也沒有一刻讓他們比現在看著還覺得更加無語。
小兒女談情說愛,看久了真沒意思。
甚至於,他們非常不約而同地想到:這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了罷?
這會兒不覺得外頭著急了啊?
所以說,上頭要不得啊,要不得。
但他們分別、各自地腹誹什麼,這兩個自然是不知道的。
彤華先前聽步孚尹說自己生來便在離虛境中,又說這裡時間漫長,過得無聊,便覺得他是沒有離開過此處的,心中對他生出些同情和可憐來,時常給他描述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他見過這世上所有的美醜與善惡,但她說的總是讓他覺得特別有趣。
他也想了解她的生活。偶爾抓到了合適的機會,他便會不動聲色地問上一句。她大約是覺得他已經知道了她是神女,尋常的生活多說一些也是無妨,便隱去些名字和內情,挑些有趣的告訴他。
所以,她雖有嚴厲的母親和教習仙官,卻也有疼愛她的長輩,親近的友人,忠誠細心的下屬,如果她這一生都無風無浪,也能這樣平安順遂地走下去。
他聽她說自己有一個優秀非常的姐姐,想,若是如此,她大約也和其他神女一樣,將來要避世隱居,那他在往生潭裡看到的那一幕又算什麼呢?
是他終不得見的幻想嗎?
他心中亦有些悵惘,但從來不曾表露分毫。只要是回應她的時候,他就會將笑意升起,於是本就溫柔的語調里,都帶著自覺的縱容。
她喜歡聽這樣的聲音。
但即便是這樣無止無盡的順從和偏愛,也依舊有讓她不滿的地方,或許就是因為他瞧著像什麼都願給,所以這一點的不能,便讓她不那麼開心。
他們都有自己的秘密。
彤華是不介意將自己的秘密告訴他的,如果可以,她也願意將所有的事都剝去修飾告訴他。但她卻無法確定,對方願不願意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
她無數次地忍住了自己對他的好奇,忍住了那一點想用即將修成的讀心控神之術去窺清他內心的衝動。
她在想,即便他們這樣親近了,他也不願意說,哪又會是一個怎樣的秘密呢?
在離虛境這樣危險又無趣的世界裡,他一直孤獨地生存下去,也是一件很可憐的事情。
她有些心疼,也就這麼同他說了。
他勾著她的髮絲,笑道:「山中無歲月,也沒什麼難熬的。更何況,如今不是還有你陪著我嗎?」
山中無歲月啊。
她躲在山中,竟不知外面已是怎樣的滄海桑田了。
她知道自己終究是有一日要走的,但似乎又對這裡、又對他,有越來越濃重的不舍了。
她有些低落地問他道:「孚尹,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叫我的名字呢?」
步孚尹懷中抱著她,但卻感到周身發冷。這個問題並不難作答,因為步孚尹是他遊蕩人間時扯來的一個名字,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名字。
因為他不是什麼步孚尹,而她也不是什麼阿玄,這樣的名字叫來,還不如不叫。
但他不能這樣說。他思忖片刻,同她道:「因為名字是會變的,但你不會。即便你不是阿玄,將來換一個名字,你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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