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看著它們。
她已經說過要放棄了,可卻仍然沒有離去的打算。她看著它們,在它們無力挽留或者求饒的軀體之前繼續殘忍地發問道:「那我要怎麼處理它們呢?總不能一直將它們放在這裡罷。」
她像一個殘忍而天真到不自知的惡童,有些苦惱地思索著它們的去處,糾結道:「我不想再看見它們。」
彤華打量了許久,越看越覺得難以忍受,就像當初燒掉那把琴之後,她無法忍受其餘任何相關之物的存在。
熱愛的時候,這是心上的寶物,不愛的時候,這是一堆占了她地盤的破爛木頭。這架子上的琵琶,柜子里的曲譜,全都礙眼得讓她一時一刻也不能忍受。
她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有神火從她袖口蔓延而出,像倏然奪命的艷麗花朵,要迅速生長到獵物的面前。
可就在她釋放出神火的那一個瞬間,卻有一道身影迅速飛奔而入,倏然跪伏在她的身邊,不管不顧地攥住了她那隻手,任憑神火灼燒也不肯放開,徒然又匆忙地想要讓它熄滅在自己身前。
飛翎跪在她身邊,眼中分明含著熱淚,懇求她道:「少主,不能燒,不能燒!」
彤華立即收了神火,看到她手上還是灼傷了一片,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她神力反哺到飛翎手上,將她傷口復原,但決心卻沒有改變。她望著那一排安靜的琵琶,它們身上的花紋都好像是在嘲笑著她,她語氣加重了幾分,流露出清晰的厭惡之意,道:「我不想留。我討厭這些東西。」
飛翎沒有鬆開手,同她道:「少主不喜歡就給我罷,我拿去藏起來,絕對不讓少主再看到。」
彤華固執道:「我也不喜歡給別人。」
即便是不喜歡了的東西,她得到過,她的占有欲就消不去。哪怕是決心不要了,毀掉也不給別人。
飛翎一直在她身邊,她太清楚她的脾氣,如果是別的,燒了就燒了,她一句話都不會多說,但這些不可以。
她聲音哽咽,道:「少主想想慎知罷,不要這些琵琶就算了,連慎知也不要了嗎?慎知是樂靈,琵琶和譜子都燒了,慎知要怎麼活呢?」
步孚尹轉頭向門外望去,看著那個寡言少語卻始終溫柔周到的仙官。她是整座璇璣宮的主事仙官,攜帶的仙力比尋常仙官都要強大,他因見彤華與陵游都十分信任於她,便從來沒有查問過她的底細。可是彤華才多大?她指下奏出的樂曲,誕生了一位這樣強大的樂靈,足可見彤華的技藝已經到達何種境界。
慎知跟著彤華的腳步過來,一直就守在樂庫門外,聽見了他們說的每一句話,看清了彤華的每一個眼神和動作。她臉色煞白,但是即便看到她放出神火,她也沒有上前一步,發出過一點聲響。
她始終安靜地站在門外,等候著彤華對她做下的最後決定。
彤華聽到慎知的名字,眼中的那些糾結翻覆許久,終於還是壓了下去。她站直了身子,無聲地長長嘆出一口氣,那些情緒都隨著這一口氣結束散盡。她終於還是對飛翎道:「你來收拾。」
飛翎連忙道謝,起身去抱那些琵琶。彤華終究還是一眼都沒有看,轉身走了出去,經過慎知的時候,她停了下來,將手搭在了慎知交疊在身前的手上。
慎知眼眶倏然就紅了。
彤華手指收緊,在她手背上摩挲著拍了拍,再次邁步越過了她。她身後大門關閉,未來的千餘年裡,她再也沒有重新將琵琶拾起。
第250章
流逝 他豈不是叫人看得羨慕萬分?……
彤華只在那日有一刻想要焚器的失態,此後便恍如無事人一般,再也沒提過這事了。她再一次變成了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神女,每日和朋友們玩玩鬧鬧,笑聲不斷。
但步孚尹看著她這副模樣,再也不相信她是表里如一。
他還記得當日宴上他是如何眼睜睜地看著彤華親手將自己的琵琶摔斷焚盡,他說過要找長曄將這筆帳算回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自從他接手了璇璣宮的事務之後,彤華給了他最大的權限,使君的身份足可使他辦成許多事情。
玄滄說他暗中使絆子,這話的確不假,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因為知道玄滄是長曄的左膀右臂,知道他秘密去做的那些事都是為了長曄,所以插一手不虧,攪砸了是賺。
步孚尹當日從樂庫出來,就讓部下繼續盯上了玄滄。他手下咬得死,玄滄無暇抽身,回來看過彤華一眼,又匆匆要回去主持行動。於是步孚尹更是沒有放過,玄滄越要做什麼,他就越不讓他做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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