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華先前為了躲避追問,抱著酒杯喝了許多,這會兒泛起了遲來的醉意,於是便被他背在了背上,閉著眼睛含糊地休息。
步孚尹背著她,在安靜的夜裡,踩著月光向山上去,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穩當而緩慢。他托著她,知道她沒睡著,與她閒閒地說話:「你怎么喝醉了還收著勁兒,一點份量都沒有。」
彤華哪怕是有些醉了,也不敢放任自己趴在他身上,神力向上一收,他身後便如同攏著一團毫無重量的雲團一般。她借著酒勁道:「誰說我有份量了?我是小花神,我不重的。」
他哄著她道:「不重,但是我看不到你也感覺不到你,你喝醉了,掉下去我都不知道。」
彤華頓了頓,將原本放在他肩頭的手繞過去,完整地環住他的脖頸,道:「你不能把我丟下去,不然我就要勒死你。」
步孚尹笑著應她道:「我不放。」
「不能放。」
「我不放的。」
彤華纏著他的脖子,好多不敢說的話,這時候都借著酒意和他說。她眼底有許多的掙扎,可是他都看不見:「孚尹,我們也可以一直在一起嗎?」
步孚尹知道她是記住了他們成婚時的那些吉祥話了,但他聽見了自己慢慢變得有些粗重的呼吸聲。他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生太大的變化,笑她道:「覺得婚禮有意思嗎?」
她聽見他答非所問,眼中又低落幾分,有些不滿道:「我是覺得那些凡人都在說謊。他們一輩子那麼短,為什麼要隨便說永生永世在一起?那些凡人,多的是還沒走完奈何橋,就將前塵舊事忘個一乾二淨的。」
他們只有幾十年,就敢隨便說永生永世在一起。為什麼你就不能和我說?哪怕是謊話,這也是個好聽到人人都愛聽的謊話。
步孚尹聽著這話,卻感到自己的筋骨在痛了。他不敢放下手,因為托著她,連手臂都不敢收緊。他艱難道:「也許忘個一乾二淨,就是對他們說謊的懲罰呢?」
她倔強道:「忘記算什麼懲罰?既然都忘乾淨了,又怎麼懲罰呢?我要懲罰無心人,非要他一輩子都記得才好。」
她手臂用了些力氣,問道:「孚尹,你一定會一直記得我的,對嗎?」
他仿佛感受到生命的流逝,死亡的嘲笑在譏諷他的痴心妄想,他將這些嘈雜都隱瞞在她身後。
「我會一直記得你的,暄暄。」
你也許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我還不是步孚尹的時候,我就已經認得你了。
往生潭裡顯現出他畢生的執念,也許天命玄而又玄,看他可憐,早就在暗中提前為他寫好了這一生相遇的緣分,卻也只是相遇而已。
恂奇即將要死去了,步孚尹也會隨之死去。他馬上會歸於虛無,變回那個沒有歸處的遊魂,但即便是變成了那個樣子,他也一定會一直記得她的。
彤華看不見他山長水遠的眼神,看不見他堅定到底的決心。她只是聽著這句話,在他後背慢慢紅了眼眶。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記得的懲罰遠比她想像得更加殘酷。
「記得暄暄嗎?」
記得暄暄,而不是彤華,不是定世洲的二子彤華,是嗎?
「是的。」
彤華的淚水終於從她眼角滴落,又被她用手臂擋去,沒有讓身前的人察覺到一點痕跡。
她覺得那也很好。
離虛境的步孚尹忘卻阿玄,現世里的恂奇記得暄暄,命運終也有好處。
第255章
長生 我可以永遠都裝作不知道。……
步孚尹那日前往北陽山尋長生骨,得了之後立刻就餵給了陵游,自己一分也沒有多留。
這本就是個尋了幾十年都沒有結果的靈物,即便已經給了陵游,但他仍無法真的確定那就是真的長生骨,也無法確定,即便它是真的,又究竟對天歲神族有沒有作用。
所以在此之後,他已經對尋找第二枚長生骨不抱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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