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開頭,道:「我的處境還沒有自如到可以隨心所欲的地步,如果非要在你我之間二擇其一,我一定先選我自己。」
步孚尹望著她絕情的臉色,再一次發問道:「你被關禁的時候,她到底與你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
彼時她失去了靈囊,若不是因為先前吞噬了雪秩的力量,根本無法活著回到遺靈窟本源靈脈。她歸於本體之形,被平襄投入蘊靈池中,就如同當年孕育她一般,重新將本源靈氣引入她體內,這才保住性命。
平襄沒有為難她任何,回到內宮,也只說她是在外遇刺,捉了個替死鬼了斷此事,甚至將陵游與步孚尹都放了出來。
遺靈窟是中樞禁地,輕易不可擅入,有結界防備,自然是個消息斷絕的無音之地。可彤華身在其中,仍然知道外面的事,沒有被平襄用虛假的謊言隱瞞分毫。
她救她的命,養她的傷,卻也並不肯放她回去靜養,而是要在她最脆弱而無依無靠的檔口,好好地磨一磨她的性子,莫讓她以後再敢這般無法無天地行事。
於是覃黎每一次到來,就只是問一句話——
「你知錯了嗎?」
彤華一直覺得自己沒錯。她為了活命而設計屠殺大荒沒有錯,她為了情意和贖罪而用靈囊挽救步孚尹和陵游也沒有錯,她在做每一個決定的當下都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她又有什麼錯?
步孚尹在外面堅持,她就一直在里面堅持。唯一一次想要放棄,是因為她在遺靈窟中看見步孚尹有次遇難,自己卻無能為力。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看一看他,於是答覃黎道:「尊主一直如此問我,是覺得我此事做的魯莽嗎?可我既然如此做,心中自然是有所考慮,知道不會喪命。她見到我的時候,我不是也還活著嗎?」
雪秩在她的身體裡面呢,她不會死去,即便是瀕死了,平襄也不會輕易地放棄她。但這話根本用不著說破,只要有一句「有所考慮」,有一句「知道不會喪命」,平襄就該知道她心中是有所計算的。
可是這依舊不是平襄想要得到的回答。
但平襄聽到了她與眾不同的回答,她終於知道她的心意還是鬆動了。在一場曠日持久的對峙之中,誰先忍不住,誰就註定落了下乘。
於是那一次覃黎再來,問的話是:「彤華主既然這般關心步使君,這樣久了,還不肯認錯嗎?」
她不是不知錯,只是不肯認錯。彤華那回沉默了整整一日,看見步孚尹安然無恙,毫髮無損,在覃黎覺得她依舊不會認錯的時候,她卻向平襄低了頭,說她知錯了。
覃黎一時驚訝,回去向平襄復命,平襄彼時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意,滿意道:「瞧,我知道她是最聰明的,怎麼會不知錯呢?」
她的錯不在如今,而在從前,又或者說,錯在她醒悟太晚。
在平襄眼中,她設計屠殺了大荒,這並不算錯,她用謊言來留下步孚尹,這也不算錯,但她錯就錯在,她當真因愛意而蒙蔽了雙眼,抹殺了記憶,忘記了他們之間,是先有血仇,才有愛情。
所以自然也是要解決了血仇,才能來擁抱愛情。
若是都活著,自然什麼都有,可他非要尋求你死我活的那一天,那麼誰生誰死,總該有個決斷才好。
為了權力和活命而屠殺無辜的無情神女,當真會愛上一個早晚要殺掉自己的仇敵嗎?
她一錯再錯,早就知錯,卻不認錯,到步孚尹如今勢力磅礴的這一刻,她終究是要自食惡果。
彤華站起身來,伸手與他指了指東方的天際,道:「你瞧那邊的天色,分明都被太陽的光芒照白了,可偏偏等來等去,它就是不出來,你可知為何呢?」
步孚尹道:「自然是時機未到。」
彤華扯了扯唇角道:「是。月亮還未從西方落下,太陽自然也就不到出來的時機。」
她望著他道:「日月二神本是愛侶,反目之後立下重誓,非至末日之終,絕不再見一面,此後日月再不同懸。」
步孚尹沉聲道:「你我自然不是日月。」
彤華反問道:「如何不是?」
她在他隱怒而不解的目光里平靜地望向他,道:「我不會阻攔你對長曄的尋仇,但那一天來臨的時候,定世洲的彤華一定會站在天界的那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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