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華漠然道:「我管他是誰。」
今日無論是誰,都不能戳破這個秘密。
她轉過身去,看見步孚尹站在不遠處,眉心緊皺地直直望向她。他那雙漆黑的眼睛裡蘊藏著鋒利的寒芒,所有溫和都被凍結在這些決絕之下。
事已至此,她知道他會願意替她收拾所有爛攤子的。
但是這件事,她絕對不會讓他參與分毫。
彤華的目光只從他身上逗留一瞬,便強行移開轉向前路,而後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走過,直接往門口走去。
陵游跟在她身後跨出菁陽宮的大門,眼看著她居然走向的是與璇璣宮相反的方向,便隱隱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神色來,低聲問她道:「你要去找尊主嗎?」
彤華腳步不停,道:「你關門難道就能防住她嗎?」
陵游問道:「你想好怎麼與她說了嗎?」
彤華道:「用不著我說,她早就有想法了。」
陵游一把拉住她,攔在她身前強行阻住她的腳步,擰眉沉聲道:「你是殺了一個使官!這不是你從前和昭元之間發生的那些小打小鬧!你才剛剛回來,她如果……」
「她不會。」
彤華望著他,想要說服他,目光堅定,但聲音在毫無察覺地發顫:「她是要罰我,要我吃教訓,所以我不會怎樣的。她難道會讓我給一個小仙賠命嗎?」
陵游與她一起長大到今天,知道她經歷的所有,知道平襄是如何對待自己的孩子。他聽出了她那些隱藏在軀體之中條件反射的懼意,手下的力氣又重了幾分,試圖穩住她的心態。
但他不能讓她這樣無知無覺地去。
「那是司滁的兄長。」
彤華的眼神很明顯地恍惚了一下。
對,她記得的,司滁有一位兄長在菁陽宮做使官,她是知道這件事的。
她無意識地捉住了陵游扶著她的那隻手臂,緩緩道:「什麼都不用告訴他,即便他來問,你也什麼都不用告訴他……我得先去見尊主。」
陵游再一次制止住她向前的腳步,與她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我與你一起來想辦法。」
彤華這才看向他。他面上有顯而易見的關心和緊迫,只要她說出什麼,他立刻豁出性命也會幫她去做。
「你能答應我不要過問這件事嗎?」
她望著他的眼睛,重複道:「什麼都不要問。」
陵游看著她異常鄭重的神色,心裡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無助但堅定的眼神里鬆開了拉住她的手,而後退到了一邊。
他就這樣看著她獨自邁步,走上這一條冰冷又逼仄的宮道,去面對平襄接下來一切不可拒絕的懲處。
他不能再阻攔,因為他們太熟悉彼此了,在說出某些話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讀懂彼此的言下之意。
有些拒絕是欲擒故縱,有些拒絕是不可插手,是與否的選擇與決定在他們之間是彼此不能跨越的最後防護。
他已經在她的這一句話里明白,在虐殺使官的背後有另外一件真實發生的大事,這件事也許已經牽連到了很大的一個範圍,就連死去一個使官也只能算作一件小事。
這件事也不會輕易結束,就像綿綿萬里山林之間興起了一點星火,但終究會隨著風蔓延到整片山川,若是不遇潑天大雨,也許要將山林燃盡都不能罷休。
而這一場大雨,何時來,來不來,全然無可預料。
到最後,總會有誰會為此付出沉重不已的代價,但她不希望是他。
她要他置身事外,冷眼看著這一場山火,哪怕她也被焚於其中,他也不能向內跨越。因為他是她最後的支撐,只要他在,她就還有活命之機。
也許終有一日他會為她而死,但絕不能是現在。
彤華此去並沒有多久,但對於回到璇璣宮的他們而言,個個都覺得漫長無邊,時間都仿佛變成細密的尖針,來回反覆地刺戳他們的軀體。
終於到他們忍無可忍的時候,時間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們,才讓彤華重新回到璇璣宮中。
她走進夙夕殿中,陵游與步孚尹都在其中等候,連揚靈與簡子昭也在一側,司滁站在殿中,看著她不發一言。而殿外隔門相望的,有她最倚重的仙官仙侍,還有連頌意在內的幾個高位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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