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很直接。事實上,在方才她想要和婁延交談的時候,就已經暗示爾娘稍微站遠一些。但即便站遠了一些,這個距離也十分靠近,足夠她聽到他們的所談。
他還敢這樣說,真的是很膽大。
他似乎是做好了決定,要將真實的自己獻上了,所以說的話意也清晰起來。
彤華哂笑道:「你知道我先前排斥你,所以從來不主動湊上來,縱然野心赫赫,你也該看到我這裡是一條死路,與其等著何日能被我重用,還不如好好忠侍尊主,再或者,去菁陽宮那裡謀一條路子,也比枯等強些。」
婁延道:「此事不論急不急,要論值不值。」
彤華問道:「你又如何認為這樣是值得的呢?」
婁延道:「因為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要留揚靈了。」
彤華臉上那一點表淺的笑意徹底落了下來。
他提到這個名字,面上沒有任何波動,眼中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但拇指卻下意識而習慣性地摩挲了一下指根處的那枚戒指。
他道:「你從不回頭,也從不後悔。少主,我認為我是沒有選錯的。」
彤華沒有說錯,婁延是有野心的。
他若是沒有野心,就不會攀上平襄的路子,即便知道這個入內宮的時機,無非是要給各位神主之間做一個靶子,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來了。
他看了看平襄,這是一個永遠權衡利弊又永遠只利自己的上位者,他聽說過簡子昭被她贈冠讚揚的事,連簡子昭都能成為隨時可以捨棄的棄子,那麼他就更沒有什麼好處。
他不希望自己被捨棄,所以平襄不可以。
他看了看昭元,這是一個毫無破綻毫無缺點的完美的繼承者,他知道她擁有這定世洲一切的便利和平襄看似不加掩飾的偏寵,但是就是因為一切都太好了,才看著像一個完美的陷阱。
他不信自己可以抓住虛無縹緲的榮光,所以昭元不可以。
他也看了看文宜,這是一個從來不被優先提及的藏於暗處的隱匿者,他知道她性情怯懦,即便接手了中樞的事務,也還是一切都聽胞姐的話,卻又不敢忤逆長姐,所以永遠被兩個姐姐拋在一邊。她像這風波詭譎的定世洲內的唯一一處靜地,但平靜之處,總是風暴眼。
他不信自己可以立足於黑暗之地,所以文宜不可以。
他看了一圈,目光又重新落回了彤華的身上。
她身邊有一個隨時都可拔刀叛變的攬權的涉罪使君,將她的權力架空,又將她摒除在外,還拿捏著她的愛,將她變得患得患失,變得陰晴不定,變得易燥易怒。
她上面還有一個笑面迎人卻永遠暗裡藏刀的無情母親,將她的心氣推得高傲驕矜,又不肯給予她該有的、與其他女兒平等的一切,拿捏著她的脾氣,將她變得不堪受辱,變得無法忍受,變得暴戾激進。
她左右還有一群真心赤誠的好友,在她最可以稱得上是脆弱的童年時給了她所有的愛與溫柔,又在她最可以稱得上是勢單力孤的少年時給了她所有的忠誠與勇敢,將她慘澹又可憐的生命照得猶如春日白晝,讓她不能避免地想要抓住這珍稀的美好,又在她踏上不歸前路之時吻血於道前。
她像一個註定要走向失敗、又會在失敗前將所有人都拉下地獄陪葬的惡鬼,任誰來看,都不會認為這樣的她可堪託付,任誰來看,都不會將自己的全心奉上而毫無保留。
就連她身邊最好的那些朋友們,不也是各懷鬼胎,不曾告知嗎?
所以他從前時常會質疑起揚靈的心。
他當然知道她是奉命來試探的,兩個都是聰明人,有些事不必說破,隔著窗戶紙演一演戲,真話摻著假話說,有時候倒覺得真是很有意思。
於是他看著她,看見了她和他一樣的野心,看見了她和他一樣的對於權力的渴望。他有時候可惜,想她怎麼選擇了這樣的一位主君,有時候又好奇,想她怎麼就選擇了這樣的一位主君?
他想自己也許是不曾看清楚彤華的全貌的,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他認定了揚靈與他是同道之人,所以她必有特別之處,否則揚靈怎麼肯願意在早已預料到前路的情況之下,卻不做任何反抗,甘願將脖頸置於長刀之下,用屍身來做她向前的階石。
那晚的月亮和今晚一樣,也是昏昏暗暗,他們那晚的對話,如之前的每一次一般斷續又使彼此莫名的了解。他說夜深了,鳥都要棲了,她卻很突然地問他道:「月色不好,你也能看得清嗎?」<="<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