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想想,孤身走進去的自己,和當初孤身走進去的彤華,也沒有什麼兩樣。一張塑造了兩族之好的漂亮的婚書,在事前毀了彤華一段人為故意的天定良緣,又在事後毀了她一段難得的知音之交。
就只有平襄落子不敗,前前後後,教訓了她兩個不聽話的女兒,讓她們狠狠吃了一記教訓。
步孚尹立在那處,安靜地回過頭來望她。他從前對待摯友尚算溫和的眼睛,此刻深沉又寒涼,他並沒有那種被辜負的失望和憤怒,就像早已預想到了這一天一樣的哂然。
他反問道:「我便是不去,又豈在局外?」
定世洲不無辜,當初進犯大荒的時候,定世洲的仙衛與使官堂而皇之地踏上了大荒的土地。昭元也許不知道為什麼,但走在最前的就是她。所以她也許會成為他的知音,卻也只能成為這一時的知音,待將來他舉起復仇的屠刀,這茫茫一道餘音,連刀刃的寒芒都無法阻隔分毫。
他與定世洲是註定站不到同一邊的。定世洲是神族,是和天帝長曄一樣的神族,所以從一開始他面對彤華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將來註定要與她分道。
但現在,他為了彤華一步又一步地退讓忍耐,不成平襄嘲弄的戲鬧,卻成她判定為阻礙彤華舍絕人性的絆腳石。她要將她塑造成一柄冰冷而無情的劍,要她鋒刃所指,先斷鞘。
於是她將婚書再一次拿了出來。
現在,這一切,都不再與彤華無關了。
當初的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他依舊不知道,但也不需要知道了。在彤華被扯進這樁官司的時候,他就會立即想到彤華對平襄所有的逆來順受,以及她所有完全令人無法理解的瘋狂與不管不顧。
她為什麼要殺昭元的使官?是因為恨昭元嗎?
她為什麼要捨棄自己的朋友?是因為不敢求情嗎?
她是真的無能又愚蠢嗎?還是說,對這件事,她其實也並非全不知情。
因為她知道,所以才不敢告訴他,因為不能讓他知道,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用謊言彌補謊言,直到今日,要付出連她自己都承擔不起的代價。
今日平襄不在,那殿中有一封他從未見過的婚書。那張紅色的薄紙在引誘著他上前去看,在譏誚地無聲詢問他——
恂奇,恂奇,你是大荒的少君,這成百上千條無辜的性命,這浩蕩神洲的殘酷覆沒,竟抵不上你對仇敵之女的這一點微薄愛念嗎?
恂奇,你敢來看,你敢來想嗎?
「我早就應該走了。」
他最後說。
在昔年,彤華向平襄低頭才得以從遺靈窟返回的時候,他就應該意識到,當有一方鬆手的時候,他拽得越緊,就要摔得越痛。
若早走了,早舍了,將那些荒謬可笑的不舍與眷戀都斬盡了,早早殺了她,就只會剩下遺憾,而不是這些揮之不去的羞辱之感了。
他決絕地轉身而去,一腳踏入泥濘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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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游站在英靈殿外,沉默著望著從窗紙里隱隱露出來的燭火明滅。身邊許多仙侍和使官陪伴在側,因他的沉默也一齊沉默下去,直到看到步孚尹出現在此處,才回身去安靜行禮。
他依舊沒有回頭。
直到步孚尹的腳步不停,將將要越過他了,他才忽而伸出手臂將他攔住,而後轉過身向前邁了一步,立在了他的面前。
他有著明顯的阻攔的意味,但依舊沒有開口。
幾日前,他花費了好大的功夫,將一處浩瀚靈地翻得底朝天,硬生生把那個包裹著簪子的小小琥珀給挖了出來。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定世洲,懷揣著緊握一線生機的激動與急迫,想要去挽救他幼時的好友,卻到那刻才聽到了好友的死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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