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糾結反覆的行為,阿玄不懂,也沒興趣去問。
這裡是極樂之境,沒有煩惱憂愁,也沒有糾結困苦,她不必問。
百靈在的時候,父神講那些故事給自己聽,任她嘰嘰喳喳,也少傾訴感嘆;可是如今阿玄醒了,她不說話,父神卻仿佛來勁了一樣,又絮絮叨叨地要與她說話,仿佛她能回應自己一般。
「我特地選了這位彤華君。她交遊甚廣,與我這些孩子們吶,多少都能說上幾句。你去這一回,見到我的孩子們,可有什麼感受嗎?我最愛是小女純聖,博知明理,兩個兒子次之,性情雖一收一放,截然不同,但都是一般的愛鑽牛角尖,認準了一件事,撞破南牆也不回頭,叫他們兩個將塵世鬧成天地兩分,我看著都要頭疼,還好是雪秩那孩子穩定中立。若說雪秩,她從前脾氣驕矜,我倒沒想到,竟是她站出來穩定亂局。我……」
他說了許久,也不管她毫無回應,自己倒是滿面含笑,數遍家珍說自己養育教導的這些孩子們。在塵世中,他們是六界敬畏的大神大魔,可在他眼中,只是些幼稚天然的孩子罷了。
他記得他們每一個是如何出生在這世上,又是如何在創世六神的身邊長大。他記得他們每一個的點點滴滴,也記得他們是如何在塵世中死去。
想當年鴻蒙初辟,談笑風生,何其熱鬧,無愛紀時萬物不死不荒,萬物恆久長存。
到如今,都盡了。
他感慨著,最後也只剩下感慨。他是創世的神明,是最早清明靈智的神,他明白自己能來到這裡,就早已無俗世之心。他不會回到凡塵去,他也不想要回到那個凡塵。
阿玄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待聽到旁邊沒有聲音了,這才開口道:「我是來警告你,不要插手凡塵事。」
父神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是那一句話,道:「我只是想我的孩子們。」
阿玄這才轉身面向了他。
「我投於彤華之身時,意識封閉,並不記得極樂境的任何事。但她困於恩仇,為求力量,試圖強行喚醒我意識,以抽取極樂境力量為她所用。若非她不能控制,而我速醒,便要叫她得逞了。」
她難得說這樣長的話,父神一下來了精神,笑眯眯地看著她道:「什麼你呀她呀,難道她不是你嗎?我瞧的時候就覺得,她做事偏激歸偏激,腦子卻還是靈活的,竟能想出這麼膽大的法子來。」
阿玄道:「我意識封閉於極樂境中,她身處彼世之內,絕無可能發覺。是你泄密,讓她察覺的。」
父神道:「我是心疼她,她……」
阿玄繼續道:「她最後與長曄見面,說過一句話,『若你來日夙願達成,盼留大荒樂土』。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明白嗎?」
大荒已經徹底覆滅,被海水吞沒侵蝕殆盡,來日留,何處留?如何留?
長曄那時面上有驚訝,但不是驚訝這件事,而是驚訝彤華居然也知道。他聽她說完了,回答的是,「若所願得成,必然不會重蹈來路」,他也是知道的。
那麼這件事,是誰告訴了彤華,又是誰告訴了長曄?
父神望著她,想她有些地方還是沒變的,她一如往常的敏銳,即便少言,但凡有風吹草動,皆可入她眼中,她才剛剛黃粱夢醒,從塵世那種激盪的情緒交鋒里醒過來,便立刻可以如此平淡地站在自己面前,戳穿自己這些時候暗暗做過的隱秘行為。
但她還是變了。
她去了塵世一遭,看愛恨恩仇,看真假是非,也並不是全然一無所獲。到如今,她也大約可以理解一些俗世情感的奇怪與扭曲。
如果是以前,她根本就不會說什麼,如果她覺得他做了什麼不利於或者不順從於極樂之境的錯事,她只會默默應對處理而已,絕不會對他多說半個字。
語言在這裡是無用的東西。
但現在,她來警告他。
警告,這真是一個新奇的詞彙。
「如果因你越界,導致極樂境秩序混亂,崩潰坍塌,我會提前作為的。」
父神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垂眼又見塵世某個身影,心動意轉之間便開口道:「步孚尹也並非俗世生靈,你可察覺到了嗎?」
阿玄的腳步因此而停了下來。
她轉過頭,聽到父神對她道:「在你成為彤華之前,你們已有相見之緣,你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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