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也就沒有什麼遮掩心跡、緩加試探的必要了。
「弊端?」
長曄冷笑道:「閣下既然觀世所知一切,應當看到過天機樓內是什麼樣子罷?神魔視凡人如草芥螻蟻,他們的一生經歷,落筆不過一卷命書,儘是天道早已定好,任他們如何掙扎、不肯聽天由命,也不過如此而已。我等神魔,又與之何異?」
他目光泛出一種不甘又生厭的冷意,道:「天機樓沒有我們的命書,那我們的命書又置於何處?新境若是高於此世,是否得見我等命書?閣下來自新境,可見過自己的命書?」
阿玄面無表情道:「既是世間生靈,自然遵循天道規則,若跳脫於命書以外,生禍只在早晚之間。你本是天生神明,若無意外,壽數本可與天同齊,若此世崩塌,你已無生路可選。又何必如此?」
長曄道:「若我偏不願意呢?」
他嗤笑道:「與天同壽,天道可問過我的意願嗎?這樣蠻橫又霸道的天道,我為何非要聽命順從於它呢?」
阿玄望著他,道:「一旦世界運行的軌道發生重大偏移,而命書已經無力修復扭轉的時候,命軌便會現世作以糾正。你是故意挑起戰爭延續許久,想要引出命軌,設法打開命軌通路……」
她聲音放緩,一字一定,道:「從而毀滅天道禁錮,回溯至創始之初,從頭來過。」
長曄輕笑一聲,道:「妙臨叛離天界之前千方百計封鎖天機樓,不就是意味著,命軌已在天機樓之內顯露原形了嗎?我離回溯,不過一步之遙罷了。」
阿玄道:「只這一步,你已走了數千年了,可有辦法將她從地界帶回來嗎?」
長曄聽見這話,問道:「閣下總不至於是見我束手無策,故而特地出現幫我的罷?」
阿玄道:「我永遠也不會幫一個妄想毀世的無理之神。」
長曄道:「你若想要偏幫長暝,以期維護此世穩定,那方才就不會站在天界這邊了。」
阿玄道:「我對偏幫毫無興趣。不幫你們,是因為你們欲圖毀世,不幫他們,是因為他們滿口謊言,更非善類。」
長曄聞言便笑道:「如此豈不正好?既然兩邊都不偏幫,閣下何必還要在此處多言,速返新境去罷!」
說完這話,長曄便看到對面始終沉默不言的玄滄抬頭剜了他一眼。
阿玄沒有接這句話,只是與他道:「我從未見誰可以干擾命軌運行,又何況是打開命軌通路?命軌運行的規則亦是天道既定,若是天道毀滅,命軌要如何保證運行?回溯一事,只是傳言,當不得真。」
長曄道:「真與不真,我要試過才知道。」
阿玄道:「若你只是為了復活霜序,自然有其他辦法。」
此言一出,玄滄下意識看向長曄,身體也向前微微傾了傾,生怕長曄因此而做出什麼來。而阿玄恍若未覺般繼續道:「如今定世洲的那位神主,也是前任獻祭換回來的。只要你們的禁咒解除,二代神魔全部自本體之中甦醒,那麼讓她完全復生,也並不艱難。」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所謂的談判。談判,要有未知,要有試探,要一步一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阿玄對他們的底線與所想全然知曉,他們近乎於完全透明地暴露在談判桌上,這絕不是什麼談判該有的樣子。
可在這一刻,長曄心中對她的那些戒備和警醒卻突然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不屑。
「我不只是為了霜序。」
他愛慕霜序,為了霜序做過許多事,在霜序死後很多年裡,他都一直在尋找讓她歸來的辦法。那年彤華因為步孚尹受刑,文宜闖到上天庭,他明知道那是彤華故意為之,卻仍舊願意為了文宜體內那縷深藏的霜序的靈識而答允之後與彤華的合作。
文宜在定世洲也要照管部分事務,如與他有關,他便處處為她讓步。他想什麼姊妹情深,彤華說得好聽,到了真為自己牟利的時候,不還是將文宜推出來嗎?
文宜此世性情單純,他得先護住了文宜,才有辦法設法復生霜序。
誠然如她所言,如果想要復生霜序,他不止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只要是為了她能回來,他什麼辦法都願意嘗試。
但他不只是為了霜序。
牢籠里的囚徒是不能見到自由的。一旦見過了自由,他們就會對逼仄而受控的現狀生出不滿,有不滿便有二意。他們也是一樣的。
如果他們自始至終都是一群高高在上的神魔,享受著掌控著這整個世界的權利,那也許除了遺憾以外,也就只剩下些虛情假意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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