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想起來了,即便是從前,即便是他再霸道的時候,也沒有用自己的心意來對她做過任何綁架。即便是在她置之不理,而他甘願站上刑台,承認一切過錯的時候。
他如今更甚,即便她不必理會,他還是主動退避了。
阿玄垂了垂眼,還是多了句嘴,提醒他道:「你沒必要對靈雋負任何責任。」
那只是彤華在走投無路之時留下的最後一個歹毒又自私的計謀。她創造了一個無辜的新生命,將自己被母親忽視和算計的悲劇再一次強加在了她的身上,用靈雋的一生化為懸頸之劍,在她死後還要繼續逼迫著玄滄不忘過去。
而玄滄,在刑台上已經看清了她的無情和殘忍的玄滄,在人間已經看清了她的痴念和執著的玄滄,在再次回歸以後所做的第一件事,還是義無反顧地護住了這個和他沒有半分關係的孩子。
她只是帶著他的一縷神息,她不是他的血脈,不是他的女兒,只是一個陰損的陷阱與牽絆而已。
他本沒有任何必要,對靈雋負任何責任。
玄滄輕輕呵笑了一聲,道:「不然怎麼辦?」
他已經認下了她,已經無聲地縱容她肆無忌憚到了這樣的地步,總不能到了真該替她收場的時候,反倒畏縮不前罷?
他自生來只動過一次心,那次好奇之下前往大荒往生潭的探究,已經告訴了他此生有如此一場不滅的永生執念。
步孚尹有的,他也有,步孚尹沒有的,他也有。他和她也有過那麼多年相濡以沫相伴相守的時光,他能夠給她的,遠比步孚尹多出許多。
若說步孚尹能為了她豁出命去,在從前,他也曾毫無猶豫地為了她死過一次。
他並不比步孚尹差了什麼。可是愛一個人,並不應該拿那些作為炫耀的談資啊。
她若對他用心,即便他閉口不提,她也會留心發覺。她若對他無心,即便他巧舌如簧,於她又可能動容半分?
玄滄不想對她說那些。他會對心愛的人故意說許多動人又漂亮的情話,可是真正付出的愛意,實在沒必要時時掛在嘴邊。
尤其是,她已經那般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他若再多說這些去求,豈不反而落到下乘?
他自己心甘情願,反正她也不在,反正她不會知道,他就去認了靈雋又如何?他又不會平白無故對一個毫無關係的孩子產生疼愛的慈父之心,他又不會平白無故地做一場賠本買賣。
可是靈雋,是彤華唯一留下來的孩子啊。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裡留下來的唯一一個可以供他懷念的遺物。
算計又如何,陷阱又如何,他自愛他的,管她怎麼看。
到了此時,他甚至還能對阿玄故作輕鬆道:「要麼,你先去四方府稍等半日。我去找了靈雋,便勸長曄停戰。」
阿玄看著他那雙黑沉的眼睛,知道自己不應該因為過去的某些虧欠和愧疚,而對他大開特殊之門。
但此刻她還是道:「不必去了。」
她知道這話對他是有些殘忍了,但世界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無論是誰,都還是及時止損的好。
「即便你去,她也回不來。」
玄滄霍然抬頭,目光震顫地看向阿玄,喉嚨艱澀到說不出話。他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半晌方問道:「無論如何也回不來?」
阿玄應他道:「回不來。」
玄滄立在原地安靜了許久,有長風浩蕩地吹過他仿佛已經變得有些空闊的軀體。阿玄眼眸微微一眯,上前一步擊在他心口,喝道:「回神!」
他踉蹌了一步,卻意識清明,待站定了,便抬頭與她道:「我沒事。」
阿玄眼光深沉,道:「你方才差點被拽進小世界,那個世界已經吸納你太多力量,開始產生自主意識並影響你自己的靈識了。你若不及時將那小世界毀去,要麼遭它吞噬,要麼生出心魔。」
玄滄默了默,問道:「你若能看清命運,可能看到我的結局嗎?」
他似乎是並沒有被這種結局嚇到分毫,甚至還有幾分期待一般,問道:「我是死在其中,還是因它而死?」
但他沒有等待她的回答,問完這話以後,他就意識到了這句話可能會對她造成的為難。他垂首搖頭道:「算了,你不必告訴我。既然靈雋如此,命數天定,難得強求,我……」
他思忖了一下,道:「你要怎麼做?我總得幫你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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