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道年拿著徐先生列出的紙,緊繃著臉,幾乎將紙盯出個洞。
徐先生屏聲靜氣,心頭驚濤駭浪,沉吟半晌,道:「府尊,在下以為五郎說得極是,再也想不出別的緣由了。」
「地還是那塊地,春種秋收,種地的人也沒變,還能是什麼緣由?」賀祿仰頭朝天,眼珠翻白,無語地道。
賀道年被噎得瞪眼,這時他顧不上與賀祿計較,心頭狂跳不止,朝徐先生使了個眼色,「小五,你先出去,我與徐先生有重要的事情商議。」
「阿爹,你莫要當我傻,你這是過河拆橋!不對,河都未過,走到橋中,你就想毀掉橋了!」
賀祿冷笑,果然如寧毓承所言那般,賀道年要將他揚名立萬的機會奪走。畢竟他還有兄長,都讓他一個人揚了,其他幾個兄長一無所成,臉上難免無光。都是他阿爹的親生兒子,肯定捨不得,盼著雨露均沾。
「唉,大家族果然不太平!」賀祿暗自嘀咕了句,覺著此時與寧毓承無比親近。寧氏買馬之事,要發生他身上了。
不客氣拆穿了賀道年,賀祿大馬金刀攤倒在椅子裡,手支在下巴上,飛快抖著腿,拉長聲音道:「阿爹,寧小七可是告訴了我!」
賀道年氣得鼻子都歪倒,心道兔崽子,真是不省心。聽到寧毓承,涉及到寧氏,他稍許冷靜了些,道:「寧小七還與你說了什麼?」
「首先。」賀祿清了清嗓子,坐正身子,舉起一根指頭:「不能只想當然,更不要急於求成,這可不是阿爹讀書寫文章,當官寫摺子,反正就是上下嘴皮一搭。得要試驗,用真實的結果,去指導接下來的做法!」
賀道年木著臉,家有孽子,他已經沒力氣再生氣了。
徐先生卻聽得頻頻點頭,眼睛一亮,笑著虛心問道:「五郎以為該如何做?」
「府中今年的陳糧不要賣,新糧拿去與臨近的州府置換。明州府離得近,明州府知府是寧小七的三叔,阿爹不用擔心,寧老太爺會先打招呼,寧知府不會從中作梗。」賀祿道。
賀道年神色一僵,不悅道:「寧悟暉也要參上一腳?」
「阿爹,這是寧小七的主意,寧小七姓寧,吃獨食可不行。」賀祿斜著賀道年,不假思索大義滅親。
「且明州府與江州府的天氣,土地的土壤有所區別,兩地共同試驗,得到的結果,才更加準確。」
賀道年一琢磨,暗道倒也是,南橘北枳,只江州府的糧食豐產,別地也不敢輕易照搬。
「五郎,陳糧為何不能賣?庫房的陳糧放置久了會長蟲發霉,難道,五
郎的意思,陳糧留著有用?「徐先生疑惑地問道。
「其次,不能大動干戈。」賀祿再次豎起一根指頭,強調道。
「阿爹的官田拿出來做試驗,寧知府也一樣,加上寧氏的田莊,上中下不等的田,分別耕種。至於糧食收成如何,咱們不能十成十打包票,畢竟還有老天爺那一關。要保證賃地的佃農能活下去,陳糧就是給他們留著。」
賀道年哼了聲,有些話,到底不好說出口。
佃農的命,與他何干?
「阿爹,莫要殺雞取卵,餓死了佃農,難道阿爹去種地,徐先生去種地,我去種地?」賀祿指著自己,想著種地不但辛苦,還又髒又臭,不禁抖了抖,怪叫道。
「你閉嘴!」賀道年沒好氣訓斥道。
「阿爹,揚名立萬!」賀祿咧嘴笑,這下不止是腿斗,渾身都抖若篩糠。
突然,他按住椅子扶手,嘻嘻笑道:「阿爹,你這兩年不能調任,千萬別在政績上吹牛,定要要想方設法留在江州府。還有.......莫要貪污舞弊,被罷官貶謫了啊!」
賀道年面無表情看著賀祿,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要是試驗成功,阿爹,你想想,這份功績,誰敢與阿爹爭鋒?徐先生再潤筆吹噓,阿爹,說不定,你能配享太廟!」
賀祿周身的得意與喜悅噗噗往外冒,叫囂著道:「阿爹,這都因著,我是阿爹的兒子!阿爹,等你配享太廟時,阿爹莫要忘記保佑我,我才是賀氏之光!」
第36章 ……
賀祿稱累了,吩咐備車前往瓦肆歇息。賀道年連飯都顧不得吃,負手在值房來回踱步。
天氣炎熱,賀道年身形微胖,他怕受寒傷身,值房未曾放冰鑒。隨著他的走動,絳紅色官服後背逐漸汗濕大片,額頭更是汗津津,臉色通紅。
「府尊可要擺飯?」徐先生倒了盞溫茶奉上,小心翼翼問道。
賀道年接過溫茶吃了,茶水下肚,他汗流更兇猛。不過他渾然不覺,神色亢奮不已。
「揚名立萬,配享太廟。」賀道年以為在心中念叨,卻不知不覺念了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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