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道:「府尊能想到,寧氏兄弟肯定也想到了。他們能來,就做好了準備。要是府尊藉口瘟疫之事,攔著他們不許進城,他們在城外,就更有話說了。」
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府尊,府城是你的地盤,關門才好打狗!」
梁津河一楞,他沉下臉訓斥道:「休要胡沁!寧氏並非平民百姓,豈容你以下犯上!」
寧氏與梁津河同為官宦世家,世家子弟就是彼此之間刀光劍影,也絕不許底下的人冒犯。
唐先生就是貧寒出生的底下人,梁津河可以藉由他的手燒城南,更可以藉由他的手殺了寧氏兄弟,但不許他將此事提到明面上來說,更不許他先心生殺意。
上下規矩森嚴,唐先生深知觸犯到了梁津河的逆鱗,心頭說不出的滋味,垂頭退了下去。
「張先生,你出去走一趟,問清楚寧氏他們前來的用意。」梁津河不再看唐先生,沉下臉吩咐張先生。
張先生見唐先生吃癟,正在幸災樂禍時,被梁津河點了名,笑意僵在了臉上。他又不敢違抗,只能硬著頭皮應下。
莊甲這時又進了屋,拿了一封信奉上前:「郎君,寧氏兄弟給你的信,說是郎君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梁津河生怕會染上瘟疫,身子往後仰,盯著信,示意莊甲打開。
莊甲先前已經問過了城門卒,說是信由寧毓承親自交到他手,肯定無礙,他倒不害怕,將信拆開,舉在梁津河面前。
梁津河登大眼睛讀著信,慢慢地,他坐直了身子,離信越來越近,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臉色煞白。
「府尊,出什麼事了?」張先生站在前面,看到梁津河神情不對,立刻關心詢問。
「三郎他們,三郎他們.......」梁津河說不下去了,嗷地一聲,倒回了椅子裡。
莊甲下意識先翻轉信看了起來,他看到信中稱梁津河的幼子以及兩個孫子都染上了瘟疫,夫人並母親孫女女兒也沒能倖免。除去梁家,許通判的家人也一樣。
他們如今都在江州府。
梁津河一共有三兒兩女,長子次子皆得了恩蔭,在京城做官。三郎是梁津河的老來子,最為寵愛,今年方十八歲,尚未得到恩蔭出仕的機會,跟著到了青州府任上。十六歲娶妻,妻妾給他生了兩兒一女。
張先生撲到梁津河身邊,大喊道:「府尊,府尊,你可還好?」他一邊喊,一邊去掐梁津河的人中,「快去請韓大夫,快去!」
其他三個先生也焦急起來,爭先恐後上前喊著梁津河,值房中一片混亂。
唐先生上前,一把奪下了莊甲手上的信,待看完之後,神色驚疑不定。
梁津河只是一口氣沒提上來,被張先生一陣亂掐,他唇上吃痛,氣怒之下,猛地推開張先生,吼道:「滾!」
張先生被推得雙手亂抓亂搖,扶著案幾穩住了,訕訕站在了那裡。
梁津河心痛不已,老淚縱橫喊了聲我兒,顫抖著道:「去叫許通判來。」
張先生忙出去,與許通判一起進了值房。梁津河捂住胸口,痛哭著喊了聲老許,就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許通判驚疑不定四下張望,不安地道:「府尊,出什麼事了?」
唐先生將信遞了過去,許通判一把抓過信,幾眼掃完,瞬間臉比梁津河還要白,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穩。
許通判家在京城,家世遠不能與梁津河相比,父親在內帑當差。內帑屬於天子私庫,除此之外,還有左藏庫,也就是國庫。內帑與國庫經常明爭暗鬥,許多本該送往國庫的賦稅錢財,被內帑截了去。
在先帝十七年時,國庫已窮得休說軍需用度,連朝臣官員的俸祿都快發不出來。
朝臣們本就對內帑頗有怨言,這下矛盾徹底激發。先帝為了平息事態,殺了掌內帑的親信內侍,以及幾個辦事的管事,從內帑拿出了一部分錢財,用於國庫開支。
許通判的父親也在其中,他父親本為大伯,閹人無後,自小抱養給了大伯養老送終。
先帝迫於無奈處理了親信,內侍乃侍奉天子起居,掌管錢袋子的親近之人。在事後,先帝賞賜了與他們的後人,許通判也是在這時得了官身,出仕做了官。
陛下登基之後,接管了內帑,對他們這群內侍後人頗多寬容。許通判官運亨通,幾年就做到了一府通判。
不過,許通判的後人畢竟沒了功勞,也就沒了這份優待。三個兒子讀書不好,除去大兒子守在京城老宅,其餘兩個兒子並妻女都跟著他到了任上。
許通判想著自己的一眾親人們,捂著胸口差點也暈了過去。唐先生就在他旁邊,順勢扶助了他,斟酌了下,道:「許通判休要著急,說不定,這封信有詐。」
「有詐?」許通判怔了下,一把反抓住唐先生的手臂,激動地追問:「何出此言,唐先生,你快說!」
「江州府乃是夏氏的地盤,夏氏是寧氏姻親。寧氏沽名釣譽,聽到青州府府城如今太太平平,只有幾例病患,已經全部關了起來,就趕著進城來搶功勞。梁知府與許通判豈是等閒之輩,肯定早就準備好,不許他們進城。寧氏有幾分小聰明,準備了信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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