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般從別苑送出去,叫人看見未免留人口舌,給她惹下不必要麻煩,陸沉舟便叫來長隨吩咐幾句:「去沈家告訴薛懷悰,就說他寫了放妻書後,薛夫人以為他歸家無望,便用金釵自裁殉情,是本侯路過,攔下薛夫人,告訴她薛御史已經赦免回家的消息。目前薛夫人正在本侯別苑養傷,叫薛懷悰到別苑來接薛夫人罷。」
長隨聽了陸沉舟的一番吩咐,面上不由得十分驚詫,他們侯爺不是千方百計想要得到薛夫人嗎?怎麼這會子又要送人回去了?
「侯爺……你和薛夫人……」
「去吧,照本侯說的去做。」
陸沉舟疲憊地揮一揮手,裡頭大夫已經為沈矜看好了傷口出來,瞧他立在外面,便躬身回道:「侯爺,那位姑娘的傷老夫已經看過了,刺破了層皮,好在未曾傷及筋骨,只是……那位姑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於用藥上還需得細細斟酌。」
兩個月身孕?
陸沉舟陡然回頭,看了一眼室內沉靜躺著的沈矜,她……和薛懷悰有了孩子?
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
他與她成婚三載,也未能生下一兒半女,而她和薛懷悰不過成婚兩年,就有了身孕。
難道,老天註定不叫他們在一起嗎?
陸沉舟陰沉著臉,喚來小廝送走大夫,自己獨身一人進到屋中。
沈矜還未曾大夫的話中回過神來,一雙手輕輕摩挲著小腹,簡直不敢相信那裡居然有了一個小生命。
看見陸沉舟進門,她下意識環抱住小腹,將它護個嚴嚴實實。
陸沉舟不想她如此戒備自己,目光驟然轉暗,自尋了椅子,在屋中坐下,向沈矜說道:「你不用這般害怕,本侯再怎麼心狠手辣,也不會對一個胎兒下手。」
沈矜不語,這個孩子是她和薛懷悰的,陸沉舟要娶她過門,焉能容得下一個外人之子?
「不過,有了這個孩子也好,至少一時半會兒你不會再尋死了。」
陸沉舟語意低沉,他心中難受,自是不願沈矜好過,故意揀著她的痛處道:「無論如何,你都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不是嗎?」
「陸沉舟,你……」
沈矜明白過來他言下之意,如果她留住這個孩子,那將來他就會以這個孩子為籌碼要挾她,牢牢將她困在身邊,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若叫她帶上這個孩子一同赴死,她又心生不忍。
「稚子何其無辜,侯爺為何要讓他牽扯進我們的恩怨中?」
陸沉舟也知稚子無辜,說完這些,看著沈矜驚惶無措的面孔,再不復之前的從容淡定,他心中一陣暢快,不覺露出一抹笑痕:「或許,薛夫人也可以讓他認本侯作父。定國公府產業良多,他將來雖是做不成公府世子,做個富貴閒人也未嘗不可。」
他是瘋了不成,怎可叫她和薛懷悰的孩子認賊作父?
沈矜瞪大了眼,可她也知道,他能這麼說,心裡定然是這般想過的,她這下有點急了,禁不住扯住陸沉舟衣袖:「你……你不能這麼做!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到時候大可以找個人家送出去,叫他平安長大,你萬不可把他留在定國公府。陸沉舟,當我求你了!」
看,為了薛家,他總有辦法讓她低頭折腰,可是這樣的沈矜,是他想要的沈矜嗎?
陸沉舟終於摒棄掉心中最後一絲惡念,起身同沈矜說道:「本侯又不是冤大頭,花那麼銀兩替別人養孩子。方才大夫說了,你脖子上的傷已無礙,注意用藥將養幾日就好了,你若是歇得夠了就起來吧,你那好夫君如今已到這裡來接你了。」
什麼,薛懷悰來了?
沈矜忙翻身坐起:「他……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陸沉舟微微垂首,居高臨下看著她:「本侯怎麼知道他是如何找來這裡的?夫人還是想想待會兒見了薛懷悰,怎麼同他解釋吧,萬一他誤會了什麼,本侯可說不清楚。」
他故意為難沈矜,誰知沈矜只是沉吟了片刻,就輕輕笑了:「懷悰他心性坦蕩磊磊、善良寬厚,正如他名字所言那般,中懷正無悰。只要侯爺不是刻意誤導他,他必不會疑心我與侯爺之間有何關係。」
怎麼,就他薛懷悰中正無悰,他陸沉舟就陰險狡詐?呵,她還真是看得起薛懷悰,也真是小瞧了他陸沉舟。
陸沉舟心下不平,陰著臉站在正房檐下,看著幾盆萬壽菊不知在想些什麼。
半刻之後,沈矜已整理了儀容走出門來,向他屈膝輕施一禮,陸沉舟沒有睬她,直等她拎起裙裾走下台階,方在其後沉聲問道:「沈矜,如若你我今生仍是夫妻,我陷落到薛懷悰這般境地,你會不會如救他一般救我?」
沈矜靜默了一會兒,片刻回眸粲然一笑:「如果是侯爺,絕對不會讓自己陷落到懷悰那般境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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