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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去得早,就操心你的親事,給你定了門親你又不要……你!你早晚是要把我也氣死啊你!」

陳君遷被吵得頭疼,無奈地揉了揉腦袋,坐起身來:「爹,人沈老爺跟咱定親時正仕途失意,後來重回上京,這事就沒再提過。如今要把女兒下嫁給我也是因為家中落難,又不是人家自願。我要真把人給娶了,這不是趁人倒霉占人便宜嗎?萬一哪天沈老爺翻案了,我是讓人大小姐歸家還是不讓?」

他話說到一半,陳川柏從廚房端了菜餑餑進來給他。

山里人家能吃的東西不多,地里種的菜還沒熟,好在眼下這個季節,山上野菜多得是,摘回來洗淨切碎,混上少量的黃米麵上鍋一蒸就是一餐飯。

陳君遷摸摸自己的肚子:「別說,翻了七八趟山我還真餓了。」

說著就伸手去拿菜餑餑,可還沒挨著菜餑餑的邊,手背就讓陳大結結實實扇了一巴掌。

「還吃!沈小姐馬上就到,你不娶你就別吃我做的飯!」

陳大說完瞪了陳君遷一眼,從陳川柏手裡端過那一大盤子菜餑餑,拿起一個放進嘴裡狠狠咬了一大口,轉身出去了。

陳君遷皮糙肉厚,被打一下也不疼不癢,見陳大要走,抻長了脖子問他:「哎!還下著雨呢,你幹啥去?」

門外傳來一聲沒好氣的:「我去山上收我的神通去!」

陳君遷和陳川柏兄弟倆對視一眼,「吃吃」笑了起來。

笑完了,陳川柏又從懷裡掏出來一塊菜餑餑塞給陳君遷,朝他擠眉弄眼:「吶,我厲害吧?是不是很有先見、先見……什麼來著?」

陳君遷照著他後腦勺輕輕拍了一巴掌:「先見之明!」

陳川柏「哎喲」了一聲,躲到一旁揉腦袋去了。

陳君遷風捲殘雲一般,幾口就將一整個噎人的菜餑餑吃下了肚。

眼看天也不早了,他簡單地漱了漱口,準備休息。脫鞋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還穿著縣衙統一發放的官靴。

方才下雨,山上的土路都變成了泥窪,滑不溜秋的,萬一不小心滑一跤,普通的布鞋前面就得撕開個口子,還是官靴結實些,又防滑,但到了家裡穿就不合適了,又悶腳又不舒服,不如換上自己的。

陳君遷站起身來。

「哥,幹啥去?」

「管那麼多,睡你的覺去。我回來之前還沒睡著,你的床就歸我了。」

陳君遷話還沒說完,陳川柏就一個飛撲摔進了自己的床里,張開胳膊腿趴成一個「大」字,裝模作樣地打起呼嚕來了。

陳君遷笑著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往東屋走去。

陳家的院子在這葡萄村里不算小,但能住人的總共就只有東屋西屋這兩間房,剩下就是一個小的只能容一人進去的廚房,其餘的全都留給了家裡養的豬和雞鴨,以及陳大的一小片菜地。

原本東屋是陳家父母住的,陳君遷兄弟倆住西屋。後來陳母去世,等陳君遷長大些,陳大就搬去了西屋和陳川柏同住,東屋歸了陳君遷。

他的衣裳鞋襪都在東屋,自然得去取一趟。

*

東屋。

沈京墨正滌洗著手裡的巾子。

盆里的水是冰涼的,好在還算乾淨。她把洗好的巾子疊起來,還沒擦著臉,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沈京墨一怔,慌忙把巾子拿遠翻看起來。可那巾子雖說舊了些,倒也乾淨。她不信邪地又湊上前去聞了一聞,胃裡僅有的那一口乾饃差點吐出來。

不是巾子,是水,腥味來自水裡。

沈京墨不知道,村里吃水用水,都靠從附近一條河裡挑水解決。眼下正值四月雨季,幾日連著下雨,河水都變渾了,水缸里的水就算沉澱過泥土,味道終究是去不掉的,河腥味加上土腥味混在一起,自然難聞。

以往在沈府時,她用來擦臉沐浴的水都有專人燒開,放涼後再用花瓣浸泡半個時辰後才會端到她面前,水裡自帶一股花香,她還以為世上的水本就該是香的,再不濟,也該是沒有味道的。

可眼下除了這帶著泥腥味的水,又沒有乾淨的水可用。

沈京墨想不洗了,但臉上的泥巴比這水還要髒,半濕不干地粘在皮膚上,時間久了還有些火辣辣的。

她一時間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拿著巾子坐在椅子上,眼淚吧嗒吧嗒掉。

她是御史大夫、正四品大員的女兒,打小錦衣玉食,不說堪比公主貴人,可衣食住行也都享受著該有的規格,加上父母疼愛備至,只要是她想要的、父母能給的,從來都不吝嗇,何時讓她受過這樣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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