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後她也只用涼水擦洗了一次身子,可這幾日忙著幹活,日日都出一身汗,她著實難受。這水雖說主要是為了讓他解乏,但她也的確想分上半桶好好洗洗。
陳君遷哪會吝嗇這半桶水,剛一燒開就先送進了她房中,只剩了一點給自己——他又不是什麼講究人,這一鍋底的熱水兌上點涼水,先擦身再燙腳足矣。
泡完了腳,乏意果然減輕了許多。陳君遷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雙手墊在脖子底下,美滋滋地看著東面的牆壁。
山洪前夜她還對他有諸多不滿,今晚卻主動為他燒水泡腳。
莫非是在危難之時突然意識到他比那位只會舞文弄墨的上京公子哥可靠得多,所以對他動心了?
陳君遷默默把這幾日自己當著她的面做過的事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遍,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合情合理。
就算不至於動心,至少也是有好感。
就這麼想著,他嘴角含笑地睡著了。
東屋裡,沈京墨褪下衣衫,打濕巾子仔細擦洗著身體。
陳家沒有浴桶,以往家裡只有三個男人,天熱時下河洗澡,冷時就在屋裡隨便擦擦,沒有買浴桶的必要。
沈京墨來之後本是要買的,但沒過幾天她便發現,原來在村中燒水竟是件奢侈的事,劈柴、挑水都很費力氣,若用浴桶沐浴便得一直備著冷熱水以便隨時調節水溫,清理起來也要他人幫忙,她便不好意思開口了。
是以除了在縣衙那日泡了次澡外,後面這些日子,她都是趁做飯後灶上仍有餘溫,熱上一小桶水,關起門窗在屋裡小心擦洗。
像今夜這樣專門為了清洗而燒水,她也覺得奢侈,便只少兌了些涼水,好讓水多溫一會兒,她能仔細多洗一會兒。
柔軟的白巾淋漓著溫熱的水珠,沈京墨一邊享受地擦身,一邊默默回想起這幾日發生的點點滴滴。
山洪前,她極少見到陳君遷在他人面前是何模樣,只知道葡萄村、乃至整個永寧縣的人都對他頗為信服。
直到這幾天她才真正明白,為何一個從未讀過書、亦身無功名的布衣,能成為永寧縣的縣令。
他是個好人。
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其他人,陳君遷都稱得上是個好人。
她實在沒什麼能為這位好人做的,只能燒桶熱水,希望他今夜睡個好覺。
*
葡萄村通往永寧縣的路被滾落的山石阻塞已有數日。
謝遇歡自昨日起便帶人鑿碎巨石搬運開去,村里人都有了住處後,陳君遷也帶人從另一側同時開鑿,以期早日將路疏通,好把糧食藥材和蓋房用的磚石砂漿運進來。
此事耽擱不得,村里能出力的男人們整日都在路上鑿石,連晌午飯都是家中婦人送去吃。
陳君遷也在這些人之列。
家裡沒有別人,送飯這事自然落在了沈京墨頭上。
左右她也無事可做,雖說要送柳翠儀的刺繡還未完成,但眼下村里人都在忙著開路重建,她自然不可能有心思繡花,離晌午還早時,便已經起鍋燒水準備熱飯了。
前一晚陳君遷蒸了不少菜餑餑和干饃,這東西雖不怎麼好吃,但扛餓又容易保存,蒸一鍋能吃兩三天,吃起來也方便,有火便熱一熱,沒火涼著也能吃。
自打上次燒水時被熏得一臉黑灰,沈京墨便專門和陳君遷討教過如何掌握火候,奈何村裡的大灶著實難用,她一個人又要看著火,又要注意著鍋,忙活了半天,還是不小心把鍋燒乾了。
雖說滅火及時,鍋沒什麼大礙,可熱好的菜餑餑和干饃上卻附著了一股怎麼也去不掉的糊味。
不耽誤吃,但口味大打折扣。
沈京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拿著扇子扇了許久,焦糊味卻像是長在了面里似的,只表面上減輕了一點,掰開裡頭還是又苦又難聞。
她心裡懊惱,可折騰了這麼久,都快過了吃午飯的時間,要再起鍋燒水熱新的肯定來不及。
沈京墨咬了咬牙,還是把這幾個菜餑餑和干饃裝進小籃子裡,又裝了一壺晾涼的開水,快步往陳君遷他們鑿石頭的地方趕去。
路上,許多給自家男人送過了飯的婦人們已經陸陸續續往回走,沈京墨和自己認識的匆匆打了招呼,沒有停下寒暄。
臨近小路時,兩個迎面而來的婦人原本還在笑著交談,可一看見沈京墨,卻突然收斂了笑意,訕訕地叫了聲「陳家娘子」便飛快地走掉了。
沈京墨詫異地回頭看了她們一眼,默默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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