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遷無奈,猜到趙友是想和他說什麼,只好和他一塊往空曠無人的校練場走去。
夜裡冷風呼呼地刮,陳君遷瞥了眼臉色有些發白的趙友:「扛不住就回去睡覺。」
趙友把衣服裹緊,衝著一處角落一仰頭:「咱去翁都尉的菜地那兒坐會兒吧,那兒避風。」
翁逢春的地沒施肥,沒什麼嗆人的味道,只有幾棵小綠苗剛剛頂破土層,軟趴趴地耷拉著。
趙友順手偷了一棵揪著玩,半晌,看向陳君遷:「明兒休沐,都尉今天怎麼沒回去陪嫂夫人?」
陳君遷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菜苗:「打聽那麼多幹什麼?」
「有財上回送嫂夫人回來,說你好像欺負她了,嫂夫人下馬車的時候眼都是紅的,話也不說一句,」趙友把菜苗一扔,轉向陳君遷,「雖然你官兒比我大,但我歲數大你好幾歲,能當你大哥了,那嫂夫人就是我弟妹,你欺負我弟妹,這事兒當大哥的不管不行。」
陳君遷:「……替我挨了兩刀就想當我大哥?」
趙友:「那我這傷總不能白受。你別打岔,為什麼欺負我弟妹?」
陳君遷:「……沒欺負。」
趙友:「有財說我弟妹通情達理性子好,你沒欺負她,她為什麼哭?」
陳君遷:……
趙友一口一個「弟妹」,叫的他怎麼聽怎麼彆扭。
陳君遷:「沒欺負她,也沒吵架。別問了,趕緊回去睡覺。」
說完他起身要走。
趙友一把把他拉了回來:「坐下坐下,說完了再走。」
陳君遷站著不動和他僵持,趙友見狀,捂著胸口「唉喲」說傷口好痛,陳君遷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
兩個大男人席地而坐,盤著腿看著遠處黑漆漆的營房。
「你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了都尉,也確實有兩把刷子,大哥佩服你,但是這些事上大哥是過來人。夫妻嘛,小打小鬧太正常了,沒吵過架那才是有問題。要是倆人一直和和氣氣的,那不是過日子,哪天遇著點兒小事兒沒準兒就鬧掰了。反而是總吵架的夫妻,越吵感情越好,遇上事兒越會一塊兒想辦法解決。」
趙友說起這方面的經驗來一套一套的:「但是吵架呀也有吵架的技巧,你不能倆人都吵,那就真壞事兒了!你得琢磨,娘子要是沒太生氣,你就跟她犟一會兒再說開,夫妻情趣嘛,這種架越吵感情越好。可要是真生氣了,甭管是不是你的錯,你先認了再說!非得把娘子氣哭了、跑回家了不理你了,你就高興了?」
陳君遷眯著眼睛聽著,沒打斷趙友,也沒跟他說,他們兩人的情況不一樣。
他想回家,可又怕回了家讓她不自在。在郡守府的最後一夜,她背對著他躺下的時候他就知道,她現在不想和他說話。
趙友說完有些口乾,頓了頓,剛好給了陳君遷開口的機會:「你倒是很有經驗嘛。」
趙友「嗐」了一聲:「我跟我家婆娘也這樣,天天吵時時吵,要是連著三天沒跟我吵架,那準是憋著個大的等我呢。吵著吵著這不就吵出經驗了。」
「那嫂子現在……」
陳君遷問完,趙友的臉色就變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看向漆黑的天際:「沒了。南羌人打過去的時候我不在家,等我回去,家裡就剩我自個兒了。」
陳君遷一愣。
趙友繼續說:「前一天我倆還打了一架,給我打急眼了,說要休了她,還說這輩子最倒霉的事兒就是娶了她那麼個凶婆娘。那婆娘現在在地底下指不定怎麼罵我呢。」
說著,趙友抬起手來在陳君遷肩上重重拍了一拍:「不過我後來投軍入伍,殺了好幾個南羌人,也算給她報了仇了。不說我,大哥就是告訴你,現在這世道不太平,有今天沒明天的,能和弟妹好好過就好好過,夫妻之間能有啥大不了的事兒?不是有句話,床頭吵架床尾和嘛!你回去給她道個歉,說兩句好話,事兒不就過去了?要不咋的,你打算以後天天住衛府?」
趙友前面那番話陳君遷並不覺得有什麼,可後面這幾句卻的的確確觸動了他。
見他沉默不語,趙友「咳」了兩聲,補充道:「就算你不回去,明兒也讓兄弟們休息一天吧?你說你跟弟妹吵架,往死里練我們算怎麼回事兒啊?有財那小細胳膊小細腿都快練斷了。」
陳君遷回過神來,冷笑了一聲:「前頭說那麼多,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趙友「嘿嘿」撓頭。
陳君遷沒再說話,又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卻沒往營房的方向走。
趙友也緊跟著站起身來:「都尉,你上哪兒去?」
陳君遷頭也沒回,大步走向馬廄的方向。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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