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樣的性子說不來惆悵的話,一開口便暴露了心中的盤算。不外乎是想得來一句,「明年小娘子身旁還是我。」
辛公子卻緩緩地念道:「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共?」見她一臉茫然,解釋道:「歐陽前輩的詩詞。」
韓千君對詩詞毫無見地,沒想到無意之間與詩人撞了意境,詫異地道:「我竟有如此本事,與詩人共情了。」
辛公子柔聲道:「韓娘子有自己的好,不必妄自菲薄。」
這話聽進韓千君耳里,一瞬來了精神,腳步追上辛公子與他並肩,好奇地問道:「辛公子覺得我好嗎?」
辛公子點頭。
韓千君追問:「哪裡好?」
辛澤淵駐步,笑看著她,「人生猶如浮雲過,難得糊塗更自在,辛某羨慕韓娘子還來不及呢。」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韓千君完全不明白是何意,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夸自己,可惜人已經到了馬車前,辛公子沒給她多餘的解釋,抬手扶她上車,「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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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千君把那一句話琢磨了一路,還讓鳴春一道把她分解,鳴春倒能品出幾分,「辛公子是不是想說,娘子性子好,從不把煩惱放在心裡?」
這也算好?
韓千君要的不是這樣的好,還不如誇她長得好看,來得實在。
如今手頭上的四百多兩銀子全給了出去,只剩下了二百兩金,往後還要支撐那麼大一個私塾,遠遠不夠,回到家後韓千君便與鳴春吩咐,「你跑一趟,送個信給宮中那位,就說東西該給我了。」
出宮時她只帶了自己的隨身盤纏,皇帝補償的那部分她沒急著要,因一時半會兒用不上,家裡也沒處放,眼下她需要,皇帝得給了。
消息頭一日傳進去,翌日早朝後皇帝便派身邊的公公高沾,親自押著馬車,到了國公府,求見府上的三娘子。
國公爺夫妻倆聽說宮裡來人了,齊齊嚇了一跳,心中的憂慮卻完全不一樣。
國公夫人擔心的是自家那孽障惹了什麼了不得的禍事,皇帝來秋後算帳,國公爺則擔心皇帝反悔了,要把人接回去。那可不成,手心裡的寶貝好不容易失而復得,豈有再送出去的道理,是以,高公公進來後,國公爺防賊一般地看著他,高沾一陣苦笑,道:「國公爺放心,奴才今日來,只為替三娘子送上落在宮中的東西。」
什麼東西還能落在宮裡?
等韓千君出來後,高沾領著她到了府門口,當著她的面點清楚,「整整兩萬兩,娘娘…」叫了一年習慣了,換做誰都難以改口,高沾尷尬地笑了笑,重新稱呼,「三娘子過過眼,要放在哪兒,奴才給您送進來。」
韓千君立在台階上,仰起頭往後望,好傢夥,十來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停在了門口,把國公府門前的巷子都堵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又要入宮,光耀門楣了,含沙射影地道:「陛下的陣勢真威風,這回誰都知道他心胸寬大,待人大度,從不苛待任何人。」哪怕是曾經的女人。
高沾聽出了她言語裡的諷刺,乾巴巴地道:「昨日庫房裡剛進來了一批銀子,還沒來得及換成票子,接到三娘子的消息,陛下不敢怠慢,緊趕著先送過來。」
這樣的由頭糊弄旁人可以,韓千君在宮中混了一年,沒那麼好騙。
陣勢大點就大點吧,韓千君問:「陛下可有說,這些是何賞賜?」
高沾知道一遇上這位主子,准不會輕鬆,陪著笑道,「奴才不過是個跑腿的,至於陛下與三娘子當初是如何說的,三娘子比奴才更清楚。」
韓千君不屑,「有什麼你不知道的,不就是補償款。」
高沾躬身不作答,正欲讓人卸貨,又聽跟前的主子湊過來小聲問他,「那封口費呢,陛下何時給?」
高沾一怔,瞬間警惕起來,「三娘子,這可是兩萬兩…」
韓千君知道。
若她二嫁,嫁的是一位貴族,兩萬兩也用不上,偏偏她看上了寒門,他的辛公子一般的價錢買不到,這些恐怕不夠她再成一回親。
高沾看她突然就地抬價,臉色都變了。
在宮中他見識過這位貴主子的本事,別說旁人,連陛下都心生畏懼,只要碰上她必會退避三舍,熬了一年,好不容易擺脫了,臨了,還要被敲一棒,『威脅』二字就差被她明顯寫在臉上了,高沾不得不叫苦,「三娘子有所不知,年前冬季一場雪,三十六個州,大小都有災情,國庫的銀子早就見了底…」
這類說辭韓千君聽膩了,以往她每回要見陛下,這位公公總能找到某個地方的災情來說事,說陛下忙得抽不開身。
一轉眼,她就見到陛下和漓妃手牽手在甬道內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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