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怔,連忙追上他的腳步,但這一踏出門,卻見外面白雪皚皚,並不是剛剛所見的景象。
「這是?」
「這是謝願的夢,他夢裡的一切並不是連續的。」游光抬眼看看天空,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夢中的白雪在他的掌心久久未化,閃爍著晶瑩的光芒,「這或許是他初見張寄一的時候。」
他猜得確實沒錯。
那是謝願尚且年少的時候,那時的他當真是個毛頭小子,比後來還要頑劣許多,種種劣行堪比丹穴山的野猴子。而同樣年少的張寄一此時也剛剛從青城山趕到丹穴山,第一次站到了謝家的大門前。
彼時,謝願剛剛從外面玩雪回來,一身的衣服都浸透了,正急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跑,想要好好地泡在熱水裡沐浴一番。但當他穿過重重圍廊從正堂前經過時,卻瞥見院子裡站了一個人。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穿著一身青白道袍,頭上束著玉冠,全身上下一塵不染,饒是一路奔波,仍不見半分狼狽,身姿挺拔,長身鶴立。
家中突然來了這樣一個陌生人,謝願不禁站住腳步多看了一眼,而他這邊的動靜也被那少年人留意到了,對方轉身看了他一眼,認出他也是這丹穴山謝家的人,便禮貌地行了個道禮。
謝願也連忙手忙腳亂地還禮,再抬首時撞上對方那明亮的眼神,對方言笑晏晏,大方地打了招呼,自報了家門,聲音清脆又不失溫柔。
竟是個姑娘家。
謝願怔怔地看了她一眼,還未回過神來,對方便已經被家中長輩叫走了。而等到他心不在焉地沐浴完,剛換了身衣服出來,便又在家中見到了這個名叫張寄一的少女,她脫了那身道袍,換上了輕便的衣裙,高興地說自己以後會在這裡學藝。
比她更高興的是謝願,
自這日之後,他便把自己「與野猴子爭長短」的閒暇時光都用在了圍著張寄一轉來轉去這件事上。他們一起吃飯、學藝、練劍、看天高雲淡……最終一同長大,到了可以說出「白首到老」的年紀。
謝願從未告訴張寄一,其實他對成仙沒有半分渴望,更不想去守護什麼天地正道,若說這一生有何所求,他在年少時便已經知曉了——那年冬日,她一身道袍立於天地間,白雪落青絲,一回首一抬眼,便是他想看盡一生的風景。
哪怕對方的志向與他全然相反,他被婉拒之後也毫不氣餒,反倒如她所期望的那樣認真地對待起每一件事。
丹穴山謝家名聲在外,但只有家裡人才清楚,自家門下已經多年未出過什麼大人物,本以為張寄一這般刻苦,年紀輕輕道行便已超過了一些長輩,前途必不可限量,誰成想真正的天賦異稟竟是謝願。
這樣的天縱奇才幾百年未見一個,謝家人欣喜若狂,甚至有人開始奢想起自家弟子超越天師道的場景。但謝願雖然清楚自己的才能,卻也知道自己與張天師之間還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張宣昰的佩劍名為長生,但他如天師道的歷代張天師一樣,並不尋求長生之道,外面甚至一直有傳言說——其實早有一個神仙去渡這張天師成仙了,可惜跟了對方一路,都被張天師拒絕。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聽說張宣昰最近在追殺那個不周山妖王遮莫,只因對方不僅庇佑一些小妖小怪還專門建了個鬼市收留妖魔惡鬼,那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的張天師怎麼能容忍?自然要追著遮莫滿天下的跑,也不顧對方本質上還是個神明。
被貶下的神明怎麼了?就算是神,他張宣昰也敢殺。
謝願最看不慣對方這樣的做派,但也說不上不認同,或許他只是單純地厭惡對方,所以連帶著討厭對方做的一切。為此,他甚至與剛好避到丹穴山附近的遮莫交上了朋友。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對於遮莫這個曾經的天界三大戰神,謝願最初還是有幾分尊敬的,可無奈對方比他還肆意妄行胡作非為,一張嘴便能將人氣得上躥下跳。謝願頻頻落敗之下,幾次都氣鼓鼓地想著,怪不得天宮寧肯不要這三大神將之一也要將其貶下凡間,誰能留這樣一個禍害在身邊啊。
不過好在遮莫也未在這裡停留多久,他之所以會來丹穴山,其實並不是真的要躲避張天師,而是為了找他的孫子,也就是棲息在丹穴山的那隻鳳凰白兼。
當然,並不是親孫子,只是論輩分非要對方叫他一聲爺爺罷了。
與白兼敘完舊,這浪蕩四方的妖王便又踏上了旅程。他生來無拘無束,明明是上古神明,卻沒有半分「正氣」,與其說是被貶下人間,不如說是終於掙脫了束縛,可以自由自在地為禍四方了。可謝願目送著他的身影離去,卻又不由得心生羨慕。
人人都說遮莫恣意妄為以至於墮落到這番境地,可如今的一切或許正是對方所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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