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提的心怦怦跳了幾下,她極力想表現得平靜一些,可是這又驚又喜的心情還是從每一寸肌膚偷偷冒了出來。
她不自然地摸了下泛紅的脖頸,既沒承認也沒否認。不是害羞,而是仍為自己有這樣的心情感到羞愧。
所幸止酒也不是非要刨根問底不可,他背靠著牆壁坐下,「無論你們是什麼關係,你都要好好活著,哪怕有朝一日離開他了也好,只要你能活著,就不算辜負他。」
說著,他的目光又落在那把」長生「上,「當年我敗在這把長劍下,本就是願賭服輸的事,也沒什麼怨恨可言,但那一刻我比任何時候都要痛苦,因為我知道我是在逃避,我明明拼盡了全力,可其實心底里是期盼著自己輸的,這樣就可以理所當然的遠離這個世間……」
「你為什麼想逃避?因為……塗寧嗎?」元提小心翼翼地問著。
而這個名字即便過了千年之久,仍然能牽動止酒的心弦,他捂著眼,將所有悲拗和絕望都掩在眼眸下,好半天才輕聲說了句,「若早知她會死,無論當年她想要嫁給誰,我都會真心道賀,而不是似如今這般,連句恭喜都沒有說過……」
他之前總聽人說,若是難過悲痛到了極致,反倒哭不出了。而在當年聽聞塗寧死訊的時候,他才終於體會到了這種心情,最初時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仿佛天地就此凝滯,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癱跪在地上的,而腦中反反覆覆迴蕩著的都是兩人最後一次相見,那姑娘對他說,她遇上了一個心上人,想要與其相伴一生,而他聽後只覺荒唐,甚至覺得她用不了多久便會來尋自己,於是負氣離開,連半個字都沒有留給對方。
誰成想,那一別竟然是永別。
早知如此……若是早知如此,他便說一句「恭喜」了。他知道自己的消失讓多年來與他相依為命的塗寧非常痛苦,因為體諒她的心情,張見月與她五年來只是結伴同行,兩人始終沒有拜天地成婚。
而這一切都怪他。
分別時的那一幕無數次地浮現於眼前,讓止酒本能地,最先想到的不是「若是自己在場能救下她就好了」,而僅僅是兩人最後一次相見時她落寞的眼神。
這一度逼瘋了他。
世間總是流傳著「天狗禍世」的傳聞,可是誰又知道,塗寧死了之後,他才第一次冒出了想要徹底毀掉這個人間的念頭。
「她是我唯一的信徒。」見元提欲言又止想要問些什麼似的,止酒乾脆主動開了口,「從始至終都是。」
他與塗寧相識得很早,早到他們兩個都對這個世間懵懵懂懂,而他年歲稍長一些,在兩人剛剛學會化作人形時便總是站在她身前保護她。每一次,塗寧都會怯生生地拉著他的衣角,滿眼都是對他的崇拜。
那時的天狗還不算眾人信奉的神靈,若說信徒,大抵只有塗寧一個。她堅信他就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存在,是保護她的神靈,心甘情願地跟在他身後轉來轉去。
而後來,天狗被人從神壇上驅逐,信奉者紛紛反叛,也還是只有塗寧一個人堅持做著他唯一的信徒。
若是她還在,天狗堅信無論這天地如何虧待於他,他都能為這一人做個合格的神明,頂著那些污衊的話繼續守護天下。
可是世事偏不遂他願。
止酒還記得塗寧被抓走獻給人間帝王的時候,他根本顧不上那地方是不是什麼真龍天子的住處,單槍匹馬夜闖皇宮救走了自己最珍視的姑娘。宮中的人被他那兇狠的模樣嚇個不輕,自此皇宮秘聞里便多了一條關於「天狗兇惡」的記載,這也成了後世之人決定拿「天狗降世」當幌子害人的誘因。
可是止酒並不在意世人對自己的非議,塗寧的安然無虞,才是他的第一等大事。
他還記得那一日天氣晴好,塗寧從皇宮裡出來時還惦記著那些因為人間戰亂而流離失所的孩子們,想要再去幫幫他們。止酒也不反對,一路與她同行,而兩人就是在這半路上路過了一座只有小妖小怪生活的山。
他們兩個少時曾經在這裡居住過,深知此處是恃強凌弱的地方。只是今日再來到那座山里時,卻發現原本混亂不堪的小村落變得井然有序起來,那些本來只以強弱論大小的小精小怪們都老老實實地幹著活,有在修繕房子的,有專心釀酒的,而在群妖之中,一個陌生的氣息很快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止酒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且還是他比較熟悉的那類人——天師道的道士。
止酒本質上也算是個受人供奉的神明,並不是被天師道追著跑的那些精怪,所以一向與天師道交好,甚至經常幫天師道降妖除魔,剷除一些作惡的妖魔鬼怪。
正因如此,當他在這裡見到張見月時,雙方並不是劍拔弩張的。他甚至主動跟著這個第一次相見的小道士打了個招呼,並介紹了一下站在自己身邊的塗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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