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岑遇到細雨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無從知曉。但他確實從細雨的身上得來了靈感,接連作出的幾首曲子都驚為天人,琴聲一響,眾生皆為之迷醉,堪比魔音。
天師道發現這件事之後,立刻找上了門,想要將事情查個清楚,誰知他們還是晚來了一步,鄭岑已經先一步被晏緒剝皮抽筋,只留下了滿地的血腥。
「自那之後,這把琴的怨氣便一年深過一年,若是再次落到晏緒手裡,遭殃的可就不止人間了。」游光解釋道,「所以趁著他們又打起這琴的主意,我們乾脆把琴取了出來,晏緒想奪便讓她來奪,她本就是製成這把琴的人,興許真能誤打誤撞消除這怨氣。」
「誤打誤撞?」元提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你們沒有把握?」
「當然沒有。」游光答得相當坦然。
若是知道對付這把古琴辦法,他們早在千年前就毀了它了,何苦留到現在?
「那若是連晏緒這個制琴之人都無法消除琴的怨氣,她又將這琴奪走了呢?」元提忍不住開始擔心,這會不會是一場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計劃。
可是這隻換來游光震驚的眼神,「她能從我手裡奪琴?」
元提只能「哦」了一聲,心道自己還是沒認清面前這位是何等人物。在游光和遮莫這些人的心中,就算這次消除不了琴的怨氣也無妨,他們殺了晏緒再把琴存回櫃坊就好,能讓櫃坊三位屍神都參與送琴,不是因為看得起敵方,而是為了讓元提這個肉體凡胎的凡人安心些。
「那……」元提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我和這琴,都是誘餌嗎?」
「晏緒已經見到你了,她雖是衝著這古琴來的,但她知道了你的身份,絕不會善罷甘休。無論你留在鬼市還是去不周山,她都會出現。與其時時防備著她,不知道她何時下手,倒不如引她出來,以絕後患。」一提到這事,游光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不得不拿元提當「誘餌」這事,確實讓他對晏緒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
「她為何對魏冉這般執著呢?他們夫妻一場,她又沒有動手殺了魏冉,想必是知道魏冉的秘密。」元提不解,「既然知道那個秘密,怎麼還把魏冉當夫君?」
「她如何作想是她的事,敢來找我的麻煩,便是自尋死路。」
話已至此,元提也無困惑,招呼著他出發,「那就現在走吧。」
「不急。」游光把她按住了,「你再歇一歇。」
她這張臉雖然不像剛剛那般毫無血色,看起來卻還是很虛弱,到底是肉體凡胎,急火攻心便成了這副模樣。
但元提自己卻未將這虛弱放在心上,反倒因為自己剛剛倒在魏將軍廟的事有些難為情,「我沒事,只是太驚訝了。」
就算游光告訴她,她是哪個皇帝的轉世,她恐怕都不會震驚至此。現在想來,她不僅是在人間聽著魏冉的名字長大,留在鬼市後更是時時會聽到這個名字。
徐歸道的死讓李桓武瘋狂的報復大梁,不顧道義鞭屍魏冉。這也導致了沈夷在聽聞此事之後不顧自己的安危主動尋找張宣昰。而魏冉生前無子無女,是二姐將兒子過繼給他做了繼承人,這一脈傳承下去,傳到滄泱這一朝,正是魏堅和魏照父子倆人奪走了褚師為蓮的江山。
直到這一刻,元提才恍然明白了沈夷臨別時的那一眼,他是不是正是在那一刻明白了她到底是誰,所以才那般震驚。
她將自己的困惑講給了游光聽,順嘴問他為何沈夷得知真相之後會指責他。
可這個疑問卻換來了游光的反問,他輕聲道,「你願意活這一世嗎?」
元提一開始還未聽懂,但在瞥見藏在他神情間的歉疚時,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飛快且篤定地答道,「誰會不願意再看看這個人間呢?」
「可是我在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確實沒有想過轉世托生的那個人願不願意如此。我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些。」
那場離別來得猝不及防,他只能用這個辦法,讓這個對於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女子重活一世,全然沒有想過這到底是不是她所願。而且就在她已經過上了新的生活時,他偏還要橫插一腳,讓她長長久久地留在了鬼市。
沈夷那句指責,他無法反駁。
「可是我覺得現在的日子還不錯。」雖然明白他們的所思所想,但元提的聲音卻沒有那般沉重,「或許魏冉不願意活這一世,可是……游光,我不是魏冉,我是元提啊。」
她語氣輕鬆,就好像當初勸他「張宣昰是張宣昰,我只認識游光」時一樣,但同樣看得通透,這一次她的語氣中卻難免多了一絲酸澀。
游光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回首看她,卻見這姑娘垂著頭掩住了臉上的神情。
正因為她明白他們的心情,所以也心知肚明,他們的所作所為,他們的憤怒與愧疚,全都是為了魏冉。
哪怕活這一世的人是她元提。
游光沒有為自己辯解半句,因為他並不否認自己的初心。面對她掩飾不住的落寞,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喚了聲,「元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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