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知道。」聽她問起這事，徐歸道倒也沒隱瞞，「從你來到鬼市開始。」

這讓元提有些驚訝，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與對方打過的交道，倒還真想起了一件當時沒有在意的小事。那時徐歸道想要搶奪她手中的玉佩，可是面對毫無抵抗之力的她，他卻說了一句，「我無意傷你半分。」

當時未細想，如今卻覺得有些反常。看來真如十八姨所說，徐歸道並未忘記過當年魏冉對他的救命之恩。

「所以你才把真相告訴我了是嗎？」元提猜出了他的目的，「不想讓我繼續蒙在鼓裡？」

徐歸道沒否認，轉而說起了知道身世真相之後的事，那時他確實心灰意冷了一陣子，只覺得生前的一切都是場笑話，可是游光卻沒有任由他這樣消沉下去，上門和他打了一架，徐歸道也是在那時才確認了游光的真實身份，可惜他對張天師並無好感，在發覺元提來到鬼市的事是游光一手推動的之後，更是覺得這男人瘋得不輕。

「張宣昰總叫別人看淡前世過往，他自己怎麼做不到。」提及此事時，徐歸道只覺得諷刺。

就是因為你們總把他當做張宣昰，他才忘不掉啊……元提在心底里默默為游光辯解一句，不過她也謝過了徐歸道的好意，她並不後悔知道這些真相。

「若是有機會的話，我還想知道更多的事。」她笑了笑，然後打算離開。

可是徐歸道卻忽然開口道，「你可以去二十四客棧找新桃。」

「新桃？新桃釀的酒只是今生難忘的夢境。」

「二十四客棧還有一種酒，能讓人夢到自己的前世。只是會主動探究自己前世的人，大多也會對前世的過往難以釋懷，讓他們探究前世的下場往往算不上好，所以這個酒並不會公然售賣。」徐歸道誠言道，「也不會有人告訴你。」

聽他這麼一說，元提確實有些動心，離開魏將軍廟之後就不由自主地往南市的二十四客棧走了過去。只是這一次還未走近那鋪子，她便遠遠瞧見了正站在客棧門外的一對男女。

他們二人都戴著面具，並未向來往客人展露自己的真面目，但那女子的身姿卻是元提久久都不能忘的，正是之前已經回了天宮的華真夫人。

再次在鬼市見到對方，元提自然是又驚又喜，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攀談，卻見華真夫人正悄聲與身邊的男子說著什麼。他們看上去十分熟悉，可那戴著面具的男人怎麼都不像是遮莫。

正困惑間，身側忽然多出了一個聲音，「看什麼呢？」

說話的正是不知何時冒出來的遮莫。

元提沒回答，而是打量他一眼，接著又看向那邊的男女，看完又扭過頭看他。

無聲勝有聲。

遮莫果然也露出了一個震驚的神情，連手上的瓜子都掉了一地，詫異道，「泰山老三？」

好好一個身份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彆扭得讓人摸不著頭腦，元提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才把泰山老三就是泰山三郎，泰山三郎就是炳靈公這件事想明白。

一時，也驚異道，「炳靈公？」

第六十八章 和光（2）

面對這個傳說中既與他「搶」第一神將的位置，又與他「搶」同一個女人的男人，遮莫在片刻的猶豫後，竟然選擇扭頭就走。

這把等著看好戲的元提都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扯他，「你怎麼走了？」

「我與他一向無話可說。」

「可是華真夫人也在啊。」

「霅……華真夫人自己會來找我的。」說著話，這男人動了動肩膀就從她手底下溜走了，一眨眼便沒了蹤影。

元提無言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而那邊的華真夫人也留意到了這裡的動靜，好奇地望了過來。她不知有沒有看到遮莫溜走的身影，又或是見到了也不以為奇，只是和走過來的元提打了招呼。

元提也禮貌地問了好，然後控制不住地將目光投向她身側的男人。

可摘下面具的華真夫人卻只是笑著眨了眨眼，對著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元提更加確信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炳靈公了。

不同於已經墮落到下界的遮莫和親近和善的華真夫人，對於元提和鬼市上上下下的客人夥計而言，炳靈公可以說是最高高在上的神明了，他是奉天宮之命征討遮莫，釀下不周山慘案的人，也是當之無愧的六界第一，天上地下的生靈都要拜伏在他的衣角之下，就連那個在鳳林稱王稱霸統領群妖的孽龍，當年也不過是他的坐騎罷了，他看向人間那無悲無喜的一眼即是神明對世人的審視。

眼下元提只能慶幸對方是戴著面具的，不然她哪敢抬眼望過去。

而對於這兩個一同出現在鬼市的男女，她也不敢妄自揣測他們的目的，和華真夫人說了兩句話便低眉順眼地溜進了二十四客棧。

自從客棧開業開始，她便是這裡的常客，進門和小二打了個招呼便往後院走。新桃正忙著給客人們送酒，一見她來了，不免捂著嘴偷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