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冉氣餒歸氣餒,她卻從不輕易服輸,跟在他身邊邊走邊問他能不能跟自己比上一場。
這種「不自量力」的請求,張宣昰也很少能聽到,他本不欲理會她,可是魏冉卻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執著,不僅在白天說,晚上他休息的時候,她便蹲在他身側,等他醒來之後繼續說,日復一日,鍥而不捨。
張宣昰心想著,自己或許真的該用武力讓她永遠閉上嘴了。
抱著「打她一頓趕走她」的心思,他終於答應了她的請求,但莫說是將「長生」拔出劍鞘了,他甚至連碰都沒碰佩劍一下,就這樣空著手站到了她對面。
這種瞧不起人的態度換做別人恐怕是不能忍,但魏冉忍了,不僅如此,她心裡甚至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個堂堂神仙,他連那把寶劍都不拿,她或許真的能贏過他給他一個教訓。
但事實卻給了她一個結實的教訓。
不過兩刻鐘之後,魏冉趴在地上嘆著氣,目送著張宣昰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這是她第一次失敗,但不會是最後一次。
接下來的日子裡,類似的場景多有發生,她摸著身上的青腫走在張宣昰身側的時候,已經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反而好奇地追問起他的來歷。這哪是肉體凡胎啊,他若是願意都能弒神了!
而隨著幾次交手和多日的朝夕相處,張宣昰倒也不像從前那樣對她不理不睬,偶爾也會回答她的問題。
眼下面對她的困惑,他便坦然回答道,「我年少時並不是一直在天師道學藝。」
他只是張家旁系子弟,論資排輩的話,張天師的位置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他來坐,所以家中長輩也從未拘束過他,任他四處遊歷。張宣昰自幼在天師道學了本門的本事,但因他天賦異稟,年幼時便已經將道術融會貫通,眼看著無甚可學,便告別家人出門遊歷,一路走一路打,打贏一方妖魔,就將對方的本事都學了去,走遍三山五嶽之後,將這一路得來的經驗都刻到了骨子裡,潛心修煉後又自創出一套本事來。這期間倒也不是未受過仙人點撥,但他受了點撥之後很快便能超越那些好心的仙人,讓對方都不敢說他算是自己的半個徒弟……
總而言之,是他天生便有這等天賦,旁人學也學不來。
魏冉聽了個目瞪口呆,心道這天地間有這麼一位人物,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不過她也並不會就此氣餒,一路走一路虛心求教,被他打多了,自己也長進了不少,有一次甚至逼得他抽出了那把「長生」,這讓她興高采烈了一陣,也換來了張宣昰正視她的目光,只是他並非要點評她這點本事,而是第一次主動問了她一個問題,「你不想知道自己屍骨的下落嗎?」
正如她猜想得那樣,當日他救她屍身的時候其實瞧見了蹲在城牆下的她,只是他成全的是大梁魏將軍的身後尊嚴,與已經飛升成仙的和光真君並無關係,所以他並未往城下多看一眼。而當她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也是與她的屍骨有關,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是來渡他成仙的。
「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埋在何處,你為何一直不問?」他不解。
但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魏冉卻是難得的輕鬆,她攤攤手,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既然這世上只有你一人知道我屍骨的下落,那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世上若真有確保她屍身無虞的辦法,那一定是只讓張天師一人知曉她屍骨的下落。至於自己死後到底葬在何處,她其實並不在意。
「自從踏上真正的戰場之後,我曾無數次地想過自己的下場,於我而言,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其實是最好的歸宿,無需何人來收斂,就讓我的肉身在戰場上消逝,融入大地,隨風而去,也算對得起這半生背負過的責任和讚譽。」說話時,她忍不住笑了笑,轉頭望向北方,在那千里之外是大梁的邊境,也是她病亡之地,闔上雙眼時有遺憾也有如釋重負的輕鬆,可是唯獨沒有期待。
這一生實在是太累了,她一點也不期待下輩子。
「沒想到之後的事都在意料之外,我的心愿也變為了無人能夠知曉我的秘密。既然已經作為魏冉活了這一生,我希望此後千年都無人能探究真正的我。」收回目光,魏冉斂起笑意,對著面前的男人鄭重地一拜,在這麼多日的相伴之後,終於有機會坦然地說出自己對他的感激。
可縱使她言辭真摯,卻沒有換來張宣昰的回應。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開口,卻說要帶她去她的埋屍之地。
魏冉愣了愣,沒有拒絕。
而就在半路上,兩人撞見了晏緒,對方的真實身份實在是驚人,以至於魏冉在後半段路上走得恍恍惚惚,直到張宣昰指著一個地方告訴她,就是這裡了。
魏冉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卻見面前的荒郊野嶺里靜靜地佇立著一座魏將軍廟,她忍不住驚訝道,「你把我埋在我自己的廟裡了?」
「是先有了你的屍骨,才有了這座廟。」張宣昰答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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