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睡得安穩,屋子裡的另一個人卻是一夜未合眼。
「你在想什麼呢?」她有些好奇地扭過頭,只見游光正坐在窗邊出神。
為了不讓她著涼,他一整天都沒有開窗,自然也看不到外面的風景,就這樣干坐著,腦子裡也不知都在想些什麼,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才轉過頭看過來。
「我在想天師道的事。」他坦言道。
這讓元提一時間有些高興,倒不是因為他在想天師道的事而高興,而是發現他終於學會了不將一切心事藏在心裡,能夠沒有顧忌地對她坦誠心事了。
她連忙從床上坐起,胡亂穿上幾件衣服就跑到他身邊叫他詳細說說。
可游光的目光卻落在了她披散的長髮上,問她要不要他幫忙紮起來。
這讓元提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為這個提議感到有些驚悚,「你還會這個?」
事實證明,游光不僅會扎,而且比起她平日裡隨意挽起的髮式,他的手藝更好更靈巧一些。用他的話說,他從六歲起就一個人在外遊歷了,衣食住行全靠自己,身上帶的盤纏也不多,更不想依靠家中,所以出門在外除了幫人捉鬼驅邪,也像她一樣在很多鋪子都做過小工,雖然也有些不便,但也平添些「閱歷」,現在再仔細想想,一個人在外討生活,走遍萬里河山的日子確實是他年少時最輕鬆的回憶。但在他之後的天師道弟子們便少有像他一樣的經歷。
「為了成為我,超越我,他們自小便付出了太多。」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描淡寫一些,但聽在元提耳中,分明帶著幾分沉重的悲意。
她差不多猜出了一些,「他們都想像你一樣強,可是天賦不及你,便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而且還要和數不清的人一起競爭,日子過得一定很不容易。」
游光並沒有否認她的猜測,「可能比我想像得還不容易。」
說罷,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元提大概也能明白他此刻的心境,在心裡嘆了聲氣,不過面上還是勉強笑了笑,勸他不要為之自責,「這並不是你的錯,哪怕沒有你,也會有別的張天師成為他們追逐的對象,而且……」
她努力想了想,還是想出了一件能勸他的事,「而且,你看如今的天師道,竟也能與妖魔做交易了,想來也改變了許多,你帶給他們的影響並沒有你想得那麼長久可怕。」
單從他這幾日的愁容,元提也能猜到這千百年裡天師道定是發生了許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它們釀下的後果讓游光也痛心後悔不已。可是事情已經過去太久了,他們兩個都明白凡事必須要向前看,一味沉溺於過往,改變不了任何事。
只可惜,道理誰都懂,可讓已經成為游光的張宣昰徹底不理會從前的自己造成的「後果」,想來他也做不到。
就在沉溺於夢境的時候,他看到的顯然不止是他講出來的那些。不過元提已經很欣慰他的改變,他暫時沒有說出口的事情,她也沒有逼迫他。
為此,她刻意提起了今時今日,「現在的張天師是一個怎樣的人?」
可是換來的卻是游光那副難以言喻的表情,他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斟酌許久才說,「一個很快活的人。」
元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形容,快活又是怎樣的快活?聽起來倒是與張宣昰全然不像,可是怎麼琢磨都不像是在誇人呢?
不過眼看著快要到開市的時候,他們兩人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一同離開了房間,準備回長生櫃坊去。
只是這一推門,剛巧與隔壁屋子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喲!」那熟悉的調侃聲很快響了起來。
元提一扭頭,只見隔壁的遮莫正倚在門邊上下打量著他們,揶揄道,「二位睡得還好嗎?」
換做往常,元提大概會輕描淡寫地回應一句,但此刻再見到這張熟悉的面孔,那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又再次浮上了心頭,她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就好像從來沒見過他似的。這讓遮莫忍不住蹙起眉,撫了撫差點豎起來的寒毛,被她這眼神看得有些發慌,都不等她開口,扭頭便走了。
元提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略伸了伸手,欲言又止的,明明想說點什麼,可是仔細一想,又說不出什麼久別重逢的話。
身側的游光倒是明白她的心情,輕輕拍了下她的肩,「你還能見他很久很久,不必急於一時。」
換句話說,她現在就算是想離開鬼市再也不見他們,也做不到了。
想想這樣的日子,尋常人或許會心生悲戚,可是元提反而覺得寬慰了不少,笑著點點頭。但在回去的路上,她還是忍不住提起了這個鬼市大統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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