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一千年都未想通這得了好運化龍又上達天宮的人到底在不滿什麼，不安分守己也就算了，竟然還妄圖對抗天宮？真是痴心妄想。

但孽龍此刻只是笑了笑，像是在回答他，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只是在想，為何做選擇的總是我呢？選擇化龍，選擇成神，選擇安分守己，選擇相信那天道……為何做選擇的不是那天宮，讓我也看看，神明選的是什麼。」

「你真是瘋了……」

「還有比我更瘋的。」孽龍毫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將目光投向了地宮之外。

瓢潑大雨之中，不斷有人倒下，可永遠會有更多的人站起來。遮莫看著那與鬼市極其相似的傀儡們，忍不住咂咂嘴，心道張宣昰果然不是天師道唯一一個有天賦的道士，這孽龍找到的幫手裡也有些有用的人。

面對這似乎永遠也打不完殺不盡的敵人，疲憊感一陣陣襲來，讓那已經負傷的身體更加虛弱，他捂住腹上的傷口，卻莫說是恢復如初，甚至連疼痛都沒有緩解半分。而那些真正的大妖們有曾被作為神明的他所傷，也有他當妖王的時候得罪的敵人。此刻都虎視眈眈地看著他。誓要抓准這絕佳的機會讓他成為自己的刀下亡魂。

遮莫真想不顧忌面子立刻逃走，無奈那傷口在這詭異的大雨中不斷惡化，他向後避退時卻被困在早已布好的陣法之中，眼看著那利刃砍來卻動彈不得。

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柄長刀橫空劈來，生生斬斷了那已經快要到他身前的利刃，而那撐著紙傘的神女旋身而落擋在了他的身前。

傘面傾斜，遮擋住了他頭上的風雨，抬眼，華真夫人已將刀尖對準了面前的千軍萬馬。

「欲取他性命，可先與我一戰。」

第九十九章 明珠（終）

那神女衣袂翩翩，端的是貌美神清，可那刀尖染血，宛若夜叉修羅。

華真夫人公然維護遮莫，幾乎是坐實了遮莫與天宮糾纏不清的傳言。今日之後，但凡是經歷過那場不周山大戰的人鬼妖魔都不會再相信遮莫的任何一句話，反倒越加佩服起孽龍反抗天宮的舉動，就算是鬼市，也難免會動盪起來。

這一切的後果，華真夫人都心知肚明，但她別無選擇。

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在聽到他去了風林之後，便已經明白他的心思——他不想讓這第二場「不周山大戰」爆發。他當然知道這次大戰天宮的真實目的並不單純，所以要趕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盡力阻止。

對於當年的不周山大戰，他並不覺得那是錯的，站在神明的立場，斬斷天階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毫不後悔。千年之前，當他站在那戰場中央，眼看著無數無辜的生靈喪命，許多人的際遇就此改變，說不動容才是謊言。

但他無論多麼像一個「人」，也終究是個神明，他的所思所想與孽龍又怎能相似？一個是絕境中不得不掙出一條生路，一個卻是天生的離經叛道。

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孽龍不會接受遮莫「息事寧人」的做法，反倒會想盡辦法地戰勝他，用他來證實天宮的虛偽，用他的性命來為自己引來更多的追隨者。

「他明明知道天宮的目的不是他，只不過是用漸漸勢大的他當個藉口，順手鎮壓一下這些不安分的妖魔，他卻偏要當真，偏要打這場大戰。」遮莫忍不住嘆一聲氣，「到最後無論是什麼下場，都是他輸。」

就好像當年那場不周山大戰，天宮意在斬斷天階，達成目的之後便不再戀戰，不肯罷休的其實只是一些不甘心的妖魔，面對天宮這不講道理的屠殺，那些大妖們誰也咽不下這口氣，他們從未如此團結過，誓要讓天宮也付出代價。但在不對等的實力之下，反抗只會換來更多的傷亡。所以那場大戰才會如此慘烈。

誰贏了誰輸了？

兩敗俱傷。

「你心中的輸贏未必是他心中的。」華真夫人扶他坐下，遙遙望了一眼鳳林的方向，也嘆了聲氣，「你幫不了他。」

雖說他們都不明白孽龍心中一直想爭的到底是什麼，但神明也難改一個人的信念。

「別人如何我倒是沒那麼在意。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來的是你。」遮莫當然知道自己此次來鳳林是冒著風險的，他對自己的實力也不算太過自負，畢竟再強大的人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可是關鍵時刻趕到這裡的人竟然是華真夫人，剛剛的他著實是驚訝了一會兒。<="<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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