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師妹來信提醒時日，戴行都忘了自己離開人宗已經過了十年之久。

他握著泛黃的信紙，對著銅鏡發呆。

自從那日藉助修力改變容貌，已經過去了這麼些日子…

他伸手輕撫著自己的臉，修力精湛，任憑是誰都看不出絲毫破綻；他可以為自己重塑嶄新的皮囊。

但…

他閉上眼睛。

聽著村中的風吹草動…又是晌午了…萬物改回來了…

她長得很快，但…也僅僅是開始的時候罷了，如今，也只是及笄將過；修力如火純青，將來比起自己有過而無不及。

夏日炎炎，山頭上定是熱壞了，還是從井中取出些冷菜瓜果來吃的好。

戴行尋思著，踱步收拾飯菜，期待著俏麗的少女從雲霧繚繞處歸來。

當初，僅僅是一個山坡就覺得很是震撼，如今年歲足了，腳步也能走的更遠。

萬物對著河面將臉上的汗洗了又洗，身邊的小虎子哥哥更是脫了衣服，下到河裡去四處打撈。

「小物，你喜歡吃魚嗎？」

「當然喜歡，哥你要抓魚吃嗎！那我也要！」萬物捲起褲腿，剛要跳下去、被小虎子制止。

「哎！你在哪兒坐著就好啦！我來抓，帶回去讓戴伯伯煮給你吃！」小虎子笑著，小麥色的臉上露出兩顆霜雪樣白的牙齒，手上青綠色修力攢動，而後，兩條肥大的鯉魚就被他引出的藤蔓穿過了鰓部。

小虎子利落的將魚放入簍中、又塞到躺著幾顆筍子的背筐里，「小物，我跟你說，這新鮮的筍子配上這草叢中長成的鯉魚！最鮮美了！以前在別的季節，可是都吃不到的！」

「真的嗎！那我可要多喝幾碗湯。」萬物很是高興。

這裡吃的多，山清水秀，還有親切的村民，全然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站在山坡的石頭上，她忍不住想：要是可以同師尊在這裡一直生活下去就好了…

輕快的腳步沿著山路向下，繞過水田、竹林，二人站回村口垂柳樹下。

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歇著腳，河水湍湍清澈，倒映出小虎子不斷靠近的腦袋，他雙目含光，落在萬物的臉上。

當她看他時，他又別過臉去。

「那個…你喜歡吃蓮蓬嗎？」小虎子紅了臉，盯著河中盛開的荷花道。

「喜歡，師尊也喜歡，特別是雨後，蓮蓬啊、荷花荷葉什麼的，最是清香，師尊很喜歡用荷葉來做/肉菜，還有…」

滔滔不絕說著師尊的好處，萬物視線沒能回應小虎子。

可是沒關係，他已經靠了過來。

他嘴唇貼了上去。

第147章 戴行慶幸，她長大了；他攥著手中的月事布；走到萬物身旁，「我給你換上…」

林間蟬鳴鳥雀格外聒噪，戴行掐算著手指，望著遠去烏雲漸生的深山，心中暗念道：這天，怕不是要落雨了。

桌上修力若隱若現，呈出白色信封，戴行拆開，還是師妹沙亭的來的話。

「小萬物也是長大了，不如帶回人宗？」

「女孩子難免有些不好啟齒的，師兄雖無血脈相連、但作為贍養父親，還是適當迴避些才好。」

「月牙兒今日總算是長成了，我的姑娘比我好看，出水芙蓉玉麗嬌秀，想來小萬物天生仙質，一定更為…」

信箋上墨水幾乎都要連成一片，絮叨極長的段落宛若螞蟻，看得心煩。

戴行隨手丟入灶台中焚燒；他盯著躥動的焰火發呆，心中不住想著她的點滴。

當日來的時候，她還沒有桌子高，如今…

他抬頭，看著收拾的整潔的床鋪，床頭邊的柜子上放著幾個草編木雕的小玩意兒；還有鄰居豆娘送來的小布玩偶，彷佛一切都在昨天。

床榻上兩個枕頭擺放的整齊。

他回憶近來日子。

小時候，她總是喜歡縮成一團，後來，她喜歡靠著自己；再後來…

她把她的枕頭挪遠了些，她說夏日炎熱，要跟師尊分做兩床被子。

這些，好像都沒什麼…戴行答應著。

可以後…

怎麼辦呢？

要是回去人宗了，又怎麼辦呢？

師兄弟們、師妹沙亭，會不會異樣看待自己…

呵，昔日光風霽月、光明磊落、人宗尊者戴行，居然愛上了來路不明的「女兒」？

他手指捏緊了掌中攥著的木柴，「咔嚓」聲響，斷成兩截。

或許親屬這層關係，從一開始就不該存在。

戴行出神，灶台中的火苗不知何時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