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不知不覺走近桌案,目光卻沒有落在宸明帝的批覆上。
陸華亭見他臉上變色,順著他的目光,看到案上壓著的丹青美人。
林瑜嘉如當頭一棒。畫上那娘子未畫臉,但衣著分明就是群青。這宮裡還有幾個掌宮品階的宮女?
倘若外面的傘是巧合,這畫呢?
他的指尖抖起來。難道群青暗中背叛了南楚?群青與燕王血海深仇,不可能是她主動。
要麼便只有兩種可能,燕王府疑上了群青,或者,有人盯上了他那位正值青春年華的未婚妻。
林瑜嘉亦擅書畫,任憑他如何說服自己,都覺此畫的筆法繾綣私密,不像描繪疑犯,倒像是……
他的未婚妻,豈容他人如此窺視?
瞬間,林瑜嘉被妒火沖昏了頭腦,想揭起畫:「沒想到陸長史擅丹青,這幅畫傳神,可否送給某?」
陸華亭隔著衣袖一把攥住他手腕,笑道:「林主事,你到別人家裡也是這般失禮嗎?隨隨便便就要別人的東西。」
兩人氣力抗衡,林瑜嘉青筋跳動,勉力擠出一個笑,「是,某失禮了。敢問長史畫上是誰?」
陸華亭看著他扯起嘴角:「我娘子。」
林瑜嘉發覺他目不轉睛,正觀察自己的神色,半晌,荒誕一笑:「陸長史說笑,某知道你尚未有妻室。」
陸華亭便真笑了,把那張畫拿起來在眼前細細打量。
「我問你,」陸華亭的語氣中已無笑意,睫毛的陰影盈在眼底,「你是要你的傘,還是要這幅畫?」
「長史這是何意?」林瑜嘉聽出話中威脅。
「在大宸,不忠之士,死路一條。提醒你一下:傘呢,可以遮風避雨。」陸華亭一哂,「你若選這幅畫,恐怕便護不住你林主事的官路了。」
林瑜嘉臉色慘白。
看來燕王府雖然並無證據,但他細作的身份,確實被陸華亭發現。那群青……應該也已暴露。若陸華亭一道摺子上報,屆時他們可不止丟官,得丟命!
可這陸華亭覬覦群青,所以並沒捅出去,想以此相逼……
他如今,實在容不得風險,只能暗中相救。
陸華亭等了半晌,只聽得人快步離開的腳步聲。
他抬起眼,狷素跑進來道:「長史,這人、這人……他把傘給拿走了!」
「也好,省得我去扔一趟了。」陸華亭冷笑,「廢物。」
怎麼和這種人有婚約?還是說這廢物在娘子面前,慣會巧言令色?
他涼薄想著,順手將畫紙撇在案上。
它是如此的輕而薄,一陣風吹來,便將它吹到了一旁,畫上沒有面孔的娘子,亦如浮萍落葉,輕易被人拋棄在政敵的案頭。
狷素見陸華亭久久望著這畫,小心地拿起來:「畫得真好,屬下幫長史裱起來吧。」
陸華亭說:「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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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華亭冷眼看著火盆內火光騰起,今日太陽很大,照在他蒼白的眉心,照亮凝生的冷汗。
一張輿圖,清晨上朝,已讓他三日沒有合眼,輿圖終於定下,但十日之內,還需要拿到崔家的帳本……
尖銳斷續的頭痛,讓他覺得日光非常晃眼。
陸華亭轉身回到屋內,未及走到門邊,人猛然栽倒下去。印象之中,這會是失控的開始。
「長史!」四個暗衛一涌而上,遮住了他的身形。在他們背後,他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快點,把府內所有的黃香草拿過來!」狷素嚇得臉色慘白。
陸華亭還是抽搐得寂靜無聲。只有一枚檀珠掉落出來,在地上彈跳幾個來回,發出碎玉般空靈的聲響。
應該給她上刑的。
寂靜虛空之間,他凝眸望著房梁,眼中紅的是痛楚,漆黑的是恨意。得看到鮮血流出來,浸染碧色羅裙才行,好讓她也體會一下,被劇毒操縱,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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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陸長史沒來上朝。」攬月說,「說是突發疾病。」
群青手上的針扎了一下手指,沁出一小星的血珠,她拿帕子擦掉:「突發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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