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回想起二人先前的對話。
群青道:「長史以為,可有巧取的可能?」
陸華亭:「崔佇已如驚弓之鳥,到這一步,不會為三言兩語所動。」
「那便只能豪奪了。」群青道,「但他若是一心求死,只想同歸於盡,你我白白冒險。」
「一心求死?沒有人不想活。」陸華亭不為所動,「不信,娘子逼他試試。」
「我可以逼他,但不想逞匹夫之勇。」群青說,「他分明知道,只要不說出帳本下落,我們不會讓他死。崔佇狡猾,有恃無恐,不會受我脅迫。」
「我們不想殺他,不代表旁人不想。」陸華亭道。
「你說……孟家的人?」群青道。
「離間這數日,孟家不可能不出手。崔佇了解孟光慎,他只會做得比我們更狠。」 陸華亭道,「這樣吧。你先讓崔佇淺嘗一下受傷瀕死的滋味,再讓他等死。再老辣的人,心防崩潰,便如無頭蒼蠅,真帳應該可以浮出水面了。」
群青道:「孟家的人也來相爭,你我怎麼搶得過?」
陸華亭卻望著她一笑:「你不是很厲害嗎?憑娘子的本事。」
……
崔佇捂著脖子,踉踉蹌蹌地穿行在來往鶯歌燕舞之間,也借他們遮掩自己的身形。
說來諷刺,廂房內已亂成一片,外面的客人卻仍是歡笑熱鬧,渾然不知肆夜樓的夜晚發生什麼。
崔佇失血眩暈,兩腿打戰,憑藉本能打開一個花娘的房門。他為今日,喝了許多酒,但到了這一刻,他發覺壯膽的酒全都化成冷汗浸染周身,腦子卻變得混沌一片,恐懼追逐著他,找到被褥下一本帳冊和換好的銀錢放在懷中。
他知道一條逃生的小路,只要真帳帶著,他的命還有人護,還有機會……
崔佇感覺身上更冷了,因為地上顯出一道纖細的影。
他轉過身,冷冷的眉眼,青黑的眼瞳。
群青不知何時,鬼魅般站在他門後暗處,手裡拎著一把刀。
她的眼神太冷,一步一步逼近他,令崔佇腿腳發軟。極度恐懼中,這張臉仿佛幻化成了笑靨如花的春娘,又化作了那些相似的女子的面孔,最終化作了十六歲時他喜歡的那個舞劍女郎,眉眼間有陽春一般傲然的英氣。
後來他憑藉肆夜樓壯大祖業,記恨她的嫌貧愛富,便找人殺死了她。崔佇得意時從不恐懼,但此刻,恐懼卻如潮水沒頂而來,幻覺中,那舞劍女郎陡然一笑,一刀狠狠地捅至他胸口:「崔郎,我與那些姊妹總算能報此仇了。」
崔佇撲倒在地,劇痛之中,意識到群青根本沒有動手,背後扎著的,是一根從窗外射進來的弩箭。
在弩箭射進來前,群青就閃到了窗邊死角,見崔佇倒下,她以最快的速度撿起掉落的帳本。崔佇爬將幾步,拽住了她的裙擺,口中念念有詞。
群青心下一驚,強按住心緒,取出方才的假帳本塞在他懷裡,正猶豫要不要補一刀,卻聽清崔佇說的是「對不起」。
她顫抖的刀尖慢慢放下,他的手慢慢地鬆開她的裙擺,仰起頭,口中嗬嗬地望著她,竟抓緊了假帳本,目光轉向一旁,仿佛從來沒見過她:「去交給……聖人……吧……」
死士破窗而入時,屋內空空蕩蕩。崔佇倒在地上,已然斃命,手中緊緊攥著銀錢和一冊帳本。
「找到了。」他們將崔佇上下搜過一遍,取出帳冊,擦了乾淨,回去交差。
第52章
帳本揣在群青身上, 以她的習慣,應該直接找機會溜走。
眼前盞盞明燈搖晃,她卻折了身, 逆著人潮回返。
孟家對陸華亭下手並非第一次, 若他死在這裡,後面的事還有麻煩。
看一眼他死了沒。
但她剛走到那層,便瞥見燕王府的暗衛已在出口悄然把守,顯然是守株待兔,防止她逃走。
群青覺得自己有點傻, 轉身再想混入人群中跑掉, 一個花娘擋住了她的去路。
文娘臉上的膽怯嬌弱全然消失, 沖她行一禮:「屬下文素, 見過青娘子。娘子要找長史麼?隨我來吧。」
這文娘,或文素,就是陸華亭在肆夜樓的內應, 群青已經猜到。
文素過目不忘, 群青挾持崔佇時, 多虧文素分辨出印信, 提醒她, 才沒叫她被假帳本欺騙。
眼下無法直接脫身, 拿到的真帳也需要文素再行確認,群青便跟在她身後。
陸華亭與幾個暗衛站在廂房門口, 已經脫身。他看見群青主動返回,微微一怔,目光追隨她上了樓梯。
群青走到他面前, 打量他衣裳洇出的血痕,是從右肩到胸口, 因是黑衣,並不明顯:「長史傷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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