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亭游神,又想到群青站在持花宮女隊列中的場景。
他尚未想明白群青站在那隊列中的用意,莫名心緒不平,叫來狷素:「去看一下群青是否回去了。」
狷素剛出門,翠羽進來稟報:「王妃,那批持花宮女已經放出宮了。」
陸華亭袖中手指一顫,抬睫玩笑:「不會將青娘子一起放出去了吧?」
「自然是啊。」翠羽說,「長史今日沒看見嗎?」
第66章
陸華亭的笑容斂了, 瞳中沁出的幽黑驚住了翠羽。
「長史,」他起身,蕭雲如叫住他, 「青娘子是與我商議好的, 現在肯定已出城,你不必去查驗。」
她還在細說什麼,陸華亭已不必再聽。
持花宮女的隊列、鄭知意的反常,種種細節在腦海中串聯起來,已夠他明白前因後果。
這就是群青和蕭雲如的約定。
鄭知意也知道此事, 她不是在針對蕭雲如, 她們是在幫她。
早在下元節群青探親的時候, 他就應該想到, 一個預備死在宮中的人,是不會去見宮外的親人的。
不對。應該說,在她第一次放棄寶安公主, 選擇去清宣閣的時候, 便已在為出宮做準備。
「長史不就是想要我的把柄, 何必急於一時?」
「反正我也跑不了。」
……
這一局, 他輸了。
陸華亭問:「出城去哪兒?」
「她是去成親, 想必應該遠遠離了長安。兵不血刃, 長史應該明白,青娘子離開, 是她所願,對你我都好。」蕭雲如道。
言外之意,是叫他不要再挑起事端。
陸華亭哪裡不明白這道理, 他默了兩息,看向給蕭雲如把脈扎針的郎中。郎中神情僵硬, 額頭生汗,好像發現什麼異樣,卻不敢言。
蕭雲如神色平靜:「懷孕生子,夫妻間事,箇中細節,本宮與三郎商量即可。如今趙王回來,與三郎共同負責駐防事務,燕王府適逢多事之秋,長史不必為後宮之事費心,專注政事便可。」
她似乎有難言之隱,陸華亭也沒有打探的心思,只叮囑郎中不得損傷燕王妃的身體,快步離了內殿。
宮中屋宇飛檐連綿,正是午後貴人午休的時刻,有幾名宮女端著托盤經過。陸華亭與她們錯肩而過,目光從她們陌生的臉上一划而過,望向前路。
他再無可能碰到那張臉了。
「你去探養病坊,看看我們去過的那家醫館,是不是關了。」他對跟上來的狷素道。
及至傍晚,狷素回道:「確實關了,那小郎中也走了,屬下挨家挨戶問了隔壁,沒有人知道他去哪。」
陸華亭手邊已經堆出一些公文,燈火照著他俊秀的側臉,仍是漫不經心之態,但批閱的速度比往日慢了許多。
上午才火燒未婚夫,下午兩人便相攜離開,那小郎中果然是最重要的情郎。
陸華亭突然問:「男未及冠可以成婚嗎?」
「在長安好像不能……」狷素道,「但若是窮鄉僻壤的,恐怕沒這個規矩。」
立在一旁的竹素看著兩人,忍不住打斷:「要追嗎?」
「想來是從戶部換的符信,跟著符信就能追上去,現在追還能追回來。」
寬大的桌案背後,陸華亭卻沒有言語,半晌一笑:「殫精竭慮,如蹚泥沼,執炬夜行,又有什麼好的?脫了身,合該恭喜。」
狷素和竹素對視一眼,一時都靜默,只聽見風吹窗欞的聲音。
還有一道娘子的高聲:「想參觀下三郎府邸怎麼了?坐了這麼久的轎輦,腿都麻了,陸七郎就是這樣待客的,憑什麼不讓本宮進來?」
宮女跑進來通傳:「長史,丹陽公主來了。」
陸華亭蘸墨,笑道:「告訴公主,某今日心情不好。別說待客,便是飛進來一隻蚊子某都介意。」
他抬眼,有人行先進到他房中。蘇潤身著白衣,眼神有些懼怕,鼓起勇氣行一文官禮:「公主府司馬蘇潤拜見長史。」
蘇潤回頭看了一眼,「是下官請公主陪同,還請長史不要遷怒公主。下官今日來有兩事,其一,是謝長史當日救命之恩。」
「謝錯人了吧?」陸華亭見他還升官了,莞爾道,「某沒想救你。」
蘇潤一頓,從袖中取出一隻木盒,放在桌案上:「青娘子的恩情某無以為報,她的所託,某今日須得完成,她讓某親手交給長史。」
陸華亭盯著那隻盒子,緊接如有所感,望向蘇潤。這麼多裙下之臣,她全都有所交代,唯獨對他不告而別。
他以為她會一句話不留。
他確實被群青耍弄於股掌中,此時此刻,竟只能屏息等待屬於自己的發落。
「她說,她不鬥了,山高水長,請長史保重。」
陸華亭臉上的笑意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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