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華亭這才抬起頭,用無辜的黑眸望著他,鬢邊黑髮微微蜷曲,發梢很快結了白霜,水珠滴滴答答落下,他玩笑道:「這不是我該說的。蕭少卿,你是忠臣,我是佞臣。」
蕭荊行望著他半晌,肅然道:「殿選馬上就到,即便是能將那六人弄過來也未必能行。青娘子不是司考官?要不找她幫幫忙。」
陸華亭臉上笑意慢慢地消失,黑眸中只剩沉靜,提醒:「青娘子與我們不是一路。」
他能想到的事,群青得太子信任,應已提前知道,她真的沒有告訴他任何消息。因燕王府受打擊,便會對太子有利。
他也明白,除卻要共同對付孟光慎與李盼之外,他和群青沒有別的關係,她自有主意,而他從無期盼。
誰會對政敵有期盼。
更何況此女慣會示弱,實則心狠,日後他有的是時間和她纏鬥。
蕭荊行一時無法接受:「不是一路?那你、跟她睡在一起?」
陸華亭似是失去了耐心,冷著臉直將他推出門:「我告訴你什麼,且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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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置試場持續了三日,便迎來殿選之日。
天微微亮時,若蟬還在睡夢中。群青艱難地爬起來,呵一口氣揉搓凍僵的十指,輕手輕腳地穿上衣裳,走一段冰雪覆蓋的路,叩響長慶宮的宮門。
誦春看到她時,總是滿臉歡喜,拿出新的繡樣請她指點。
群青每隔幾日便來一次,借幫誦春指點刺繡的機會,觀察一下陳德妃:「娘娘近日身體如何?」
誦春說:「聖人讓醫官開了些安神的藥,娘娘晚上不用祝禱也可以睡得好了。」
雖然陳德妃還是坐在床邊,如同泥胎木塑,但群青還是留有一線希望,盼望她能醒來,得到一點線索。
等小內侍將藥碗拿來,群青便端起碗餵陳德妃。陳德妃緊閉嘴巴,群青想到什麼,自己先喝了一勺。
有些苦,但藥沒有問題。
陳德妃黑漆漆的眼睛,像鏡子一樣倒映出群青白皙沉靜的臉 。再餵時,陳德妃張開了嘴。
群青一勺一勺地餵藥,一抬眼,卻看見誦春在窗光下看書:「可是在準備內選?」
誦春笑道:「自從群典儀跟奴婢說了那番話之後,奴婢便發誓好好準備明年的六尚考核。夜裡抱著書睡,奴婢有種感覺,明年一定能考上。」
時間差不多了,群青準備離去,卻感覺有人拽拽她的衣角,她回頭,陳德妃在她手中塞了一物。
群青攤開掌心,只是一塊薑糖,她沒有失望,心中反而一暖,將半融化的薑糖包裹起來。
走在雪地中的時候,她想起,以前自己喝苦藥的時候,阿娘也會給她備薑糖……
及至進殿門,群青的步子猛地加快。
她發現殿內在吵鬧。
吵鬧的原因,是因除了今日應試的舉子外,小內侍又帶進來六人,說是領燕王手諭,讓這六人一併應考。
原本應考的考生自是不願意,對那幾人指指點點,吵鬧起來,坐在屏後的幾個主考官亦是奇怪。
那六個考生面對眾人,神情驚惶。也不怪他們無地自容,幾人頭髮打綹,皺巴巴的布衣向下淌水;那張其如更是比上次群青見他時又瘦了一圈,還身患風寒,咳個不停。和殿中雪衣廣袖的舉子們相比,簡直像逃荒來的。
群青只聽身邊女官竊竊道:「說是坐漁船趕來的,中間還翻過船,想必是沒顧上換衣服便趕來了。」
「群典儀,你說我們該如何是好?」身旁的陳典儀打量著群青。
群青看看那幾人,神情平靜:「你我履職而已,若敲鐘時還混亂,可是司考官的過失?」
說著便將一張空桌案搬到外面。
有她打樣,女官們迅速動起來,陳典儀看了眼門外:「我去給他們拿罩衣,省得弄濕卷子。」
這六人套上罩衣就座,面露感激,其他人再不忿也只得跪坐,面對自己的考卷。
銅鑼敲響,香篆燃燒。那六個舉子們捉起筆,神態便已不同,殿內只剩奮筆疾書的聲音。
群青靜靜看著他們答卷,想必陸華亭把人弄過來廢了不少力氣。
反正都要一考,人都來了,她沒有阻攔的道理。
殊不知門口還有一個頭插金簪的年輕妃嬪。
此人是趙王的側妃阮氏,也是李盼最寵愛的側室,目光深深地看向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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