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道:「我供職六尚,不是奴婢。」
「在本王看來都一樣。天下臣子,又何嘗不是皇家的奴婢。」李盼露出犬齒,「便如本王上次告訴你的,做對的事,遠比功績更重要。」
群青說話便被他打斷,他自腰上抽出那根鞭子:「等一下,本王還有一條路給你選,你讓本王抽三鞭,然後本王會向聖人請命,讓你做本王的侍妾。怎麼了,看群典儀的表情,是不願嗎?」
群青垂目不語,忍了半晌道:「賜酒吧。」
李盼使個眼色,令小內侍把酒壺拿來,塞進群青手裡,他就不信她喝得下去。
群青接過酒壺,掀開壺蓋看了一眼,慢慢端起。
便在這個瞬間,她將酒全潑在木隔板上,又聽一聲脆響,桌上那琉璃燈被她拂到隔板上,擊得粉碎。那兩名小內侍慌忙去扶李盼,卻已遲了。
燭火見了酒,一下子燃起幾尺高的火苗,轉眼燒出一個漆黑大洞來,隔壁傳來慌張的罵聲,拿衣裳幾番扑打,卻將火扇得更旺。
「南閣走水了!」遠處的獄卒見著了濃煙,慌忙跑過來。
火光之中,李盼慌忙避到角落,望見群青冷而嘲諷的眼睛,被火光映得極亮:「殿下恐怕沒有注意到這牢獄的提燈都是特製的吧,摔不碎,跌不破。多謝趙王殿下帶如此貴重的燈前來,可是貴重之物,往往脆弱。」
她坐在案前,絲毫不避。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一個獄卒搶先進來,囑咐李盼:「殿下快走吧,若是驚動了大理寺卿,不僅是小人掉腦袋的事,恐怕趙王府都要被參。」
李盼耳畔仿佛還縈繞那聲碎裂的巨響,沒有回過神來,深深看了群青一眼,被兩個內侍推了出去。
李盼是走了,一大桶滅火的水全部潑在了群青身上,澆滅了她披帛上的火。
「娘子嚇傻了麼,衣裳都著了不知道躲?」那個帶她來的獄卒驅趕她,「趕快出去。」
群青拿裳衣裹著濕透的衣裳往外走,看見鄰近幾間牢房內關押的人。也都紛紛被帶到了安全之處,因為天寒,一個郎君竟還帶著兩名小廝,慌忙給他披乾衣。
這南區的木牢房,果然是給有官階的、尚未定罪的人準備的。
群青轉過頭,抓住了一個獄卒,嘴唇輕輕哆嗦:「我的衣裳燒壞了,能不能叫人給我送件新的?」
「娘子,小人知道你冷,可深更半夜探望,哪有這條律令?」
「那他帶家僕服侍,便合大宸律了?」群青指著遠處那人道。
獄卒一時啞然,許久才悄聲道:「那是相爺家的郎君,又尚未定罪……」
群青只覺得冰水似乎浸到她骨子裡,帶得周身微微地顫抖。
雖然那人形銷骨立,精氣神與上次見面大不相同,但她果然沒認錯,是孟觀樓。
她望著那獄卒:「我也尚未定罪,算起來官階比孟九郎還高,現在要與其他男犯關在一處也便罷了,還衣冠不整。若等我出去了還記掛著在大理寺受了屈,與太子說幾句,你可要想清楚,要不要得罪我。」
被她拽著不放,那獄卒只好悄聲道:「娘子要叫誰來?小人跑一趟就是了,太遠可不行。」
「不遠,便在大理寺旁,教坊司。」
不久後,有人匆匆進來。
她羅裙飄蕩,腳步輕盈,一見群青,便將包好的衣裙展開,盈盈下拜:「娘子。」
天真的狐狸眼,微豐的美人面,是玉奴。
群青換了衣裳,發現玉奴抿唇在笑,不禁有些忐忑:「笑什麼?」
「娘子不嫌棄我的衣裳,真好。」她清甜的嗓音響起來。
阿兄的心上人,她怎麼會嫌棄呢?群青的神色一軟,玉奴忙把自己的大氅脫下來,裹在她身上:「你穿著,我扛冷。」
群青將頭上簪子拔下來,不顧玉奴的推拒,又取出一片金箔,包裹在簪頭上,戴在玉奴發間。
她附耳同玉奴說了什麼。玉奴雖懵懂,卻還是點點頭,提著籃準備離開。
卻有一道聲音急切地喚道:「玉奴、玉奴,是你嗎?」
因木牢房走水,關這幾間裡的犯人,全被挪在一處大些的空牢房內。方才二人低聲說話,不遠處孟觀樓便豎起耳朵,玉奴畢竟曾是他的愛妾,聽到玉奴的聲音,他再也按捺不住確認的心思。
他以為玉奴死了,直到那張鮮妍的臉出現在月光下,描的是清雅淡妝,穿的是教坊司的流仙裙,已無半分風塵之色:「郎君,你瘦了。」
孟觀樓的眼淚涔然而下:「玉奴,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陸長史已助我脫賤籍,入樂籍,在教坊司內,無人欺負我了。郎君,你怎麼在此處?」
淪落此處,便是孟相之子,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孟觀樓沉默片刻,道:「玉奴,能不能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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