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青看了他一眼,道:「江南道水災頻發,近日大宸與高昌和談通商,燕王定然不想動用國庫銀兩,貢品很可能從司寶司當中抽調,勞煩梁公公從今日起將庫內點清,做好準備。」
說罷她抱著一箱帳本走了。
等群青的身影邁出門檻,梁公公面上笑意消失,周圍的小內侍圍上來議論紛紛。
「到底會不會管事啊?」
「聽說她是掖庭宮女的出身,燕王妃選入尚服局。聽說她本是太子手下女官,眼下怕是太子失了勢,才淪落此處。」
「難怪只是一味查庫房帳本,繡娘怎麼會算帳,還裝模作樣。那麼多帳本,保准她看上七天七夜也查不完。」說著,紛紛鬨笑起來。
群青在殿內將帳本分類,一年的庫帳,需要交給禮部核查,而尚寢局每月都會莫名丟東西,積少成多,前任司寢因此被罷免,如今只有她一個司寢管事。
寶姝借李玹之手把群青貶到尚寢局,同時也將這爛攤子交給了她。
若想安穩度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但群青還想升至三品,便不得不拿尚寢局這沉疴開刀。
禮部當值第一日,陸華亭回來時幾近深夜。
陸華亭下了車剛一推門,便見群青立在階上,竟在提燈等他。他頓了片刻,走到她面前:「這宅子可是有什麼問題?」
群青望著他漆黑的眼,神情無辜:「能有什麼問題?」
陸華亭瞥著她手中燈,一手鬆開官服衣領。群青問:「今日賓使的情況如何?」
陸華亭就知道她有消息打探,笑道:「娘子對我這麼好奇。」
「從前都是太子在碧泉行宮與賓使談判,如今李玹被幽禁,突然換成新任的禮部尚書接手,賓使恐怕猜到宮中有變,藉機發難,不然你也不會回來這麼晚。」
陸華亭道:「賓使已經被某說服。」
群青道:「如何應對的?」
陸華亭看了她一眼,輕道:「某送高昌國一份大禮,以表心意。」
「高昌國三面環海,木易生腐,從別國購入的不腐硬質之木,價值千金,特別是紫檀木,比金銀珠寶還要貴重。我答應給賓使一批紫檀木料,賓使便同意與燕王接著商談了。」
紫檀木確實貴重,群青忍不住道:「國庫虛空,你從哪裡來的紫檀木?」
「娘子可還記得德麟殿?」陸華亭道。
「我記得,被李盼的藥發木偶戲點燃了房頂。」
陸華亭一手拉開門:「聖人令燕王府修復重建,德鱗殿內屋頂樑柱是紫檀木,是荒帝在位時所建。聖人不喜奢靡,也沒有用紫檀木之風,某便責令用普通木料重建,換下來的紫檀木拿去找匠人裁切。」
群青心中佩服。陸華亭也看見了宅中裝帳目的箱子,足足十二箱,幾乎將他們的臥房堆滿了。
「你可知下面的人怎麼說你?」陸華亭道,「娘子,馭人有術,別把自己累壞了。」
以他對群青的了解,此女並不擅長看帳。他很好奇,她要如何應對尚寢局之事。
群青確實不會看複雜的帳,就算是埋頭帳冊,上手也需半個月,還不一定整理清楚。
這個方法太慢了。
是以她只將物件出入的帳冊按月整理好,每個箱子隨機抽出一冊,平攤於燈下,多年的細作,速記和找規律她總是會的。
十二月間遺失的各種零碎之物陳列在群青腦海中,看完十二冊,她約莫看出了門道。
陸華亭在她身後饒有興趣地看,已替她說出來:「木枕、鏡架的折損最多,幾乎每月都要採買。」
群青心念急轉,不動聲色道:「是麼?我都沒看出來。那你幫我再看十二本,把採買最多的標出來。」
陸華亭黑眸微凝,似乎很難接受下值之後還要再做這種事,但見她面頰蒼白,一言不發地從箱中取帳冊。
群青餘光瞥見他挽起袖子,在燈下記錄,道:「從前聽聞你聰明,卻沒想到你對數字如此敏感,兒時數獨可是從未輸過?」
筆尖落在紙上沙沙作響,半晌,陸華亭唇邊極淡地笑:「娘子在訓狗。」
群青不說話了。
約莫看了三個十二冊,群青便合上帳冊:「不必再看了。司寶司丟的東西,都是荒帝從前喜歡卻遺在庫中的寢具,大都是紫檀木所做,因聖人並無此好,分不出區別,想必是內賊,將紫檀木一年當中陸陸續續盜走,送出宮外去賣了換錢,其他丟的東西則是掩飾。」
陸華亭靜靜聽著。
群青道:「每隔幾月,便出一批大貨。此人宮外有穩定的渠道,且不是賣給長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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