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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動靜停止許久, 血跡亦乾涸, 陸華亭方起身,彎腰拎起這張熟宣, 舉起來欣賞了一下,拿著它向另一邊走去。

一時間萬籟俱寂,只余放大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 背上的冷汗已經吹乾。

既無痛苦,也無虛無,只有一種深深的疲倦, 正如贏下棋局的每一次。他看了眼窗外紛然不斷的落雪,母親離開那日恰好也是個雪天,胸中翻湧的情緒化作一股腥氣湧上喉間,又被他咽下去。

從前他不知自己能活多久, 戰勝不過是一瞬之喜, 過後總覺無趣。但這次又有不同。

他的手偶然碰到香囊上的繡線, 想到上面的半個蛇頭, 他竟彎了下唇角, 又很快壓下去。

「要回去嗎?」竹素問。

獄中光線昏暗, 陸華亭的面容蒼白如一塊素玉:「你去回稟聖人,孟光慎已經伏誅。」

竹素看了看他:「孟相說的不一定是真的。」

「我知道。此人口中滿是誑語,死前也要擺我一道。若是為他所擾, 豈不如了他的願。」陸華亭的眸色極黑,步履不停,「此事我會自行驗證,先不要讓她知道。」

若是假的,自無意義。若是真的……那就是他與朱英的恩怨,與群青無關。眼下朱英還沒找到,又何必徒增是非。

「大人要去廢太子那裡?」竹素跟著他一路行至關押李玹的監房,金吾衛接過魚符打開了銅門,陸華亭也走了進去。

密殿內,大理寺已經秘密審問李玹半個多月,為的是拿到廢太子清淨觀失德的口供,好讓聖人裁決定罪。

然而李玹拒不肯認,便令在外的太子黨有了作文章的機會。

「外面太子黨成日裡為廢太子喊冤,已成聖人一塊心病。你以為區區一個孟光慎,值得聖人專程下詔叫我來一趟嗎?」陸華亭說著,將李煥的手諭取出放在了桌角,笑道,「某擅長做什麼,聖人最是明白。」

李煥行事雷厲風行,眾人見李煥手諭,皆起身下拜。桌案邊蕭荊行撂下筆站了起來。他如今已接任大理寺卿,面目更加堅毅,但一對英挺的眉毛又擰在一起,他低聲道:「你如今還蹚這趟渾水做什麼?還怕酷吏的名聲傳不出去?若廢太子有三長兩短與你有關,你不怕結下仇怨?」

順著他的目光,陸華亭看到了李玹,和他背後陰濕牆壁上,用咬破指尖血所寫的詩句。李玹習字鐵畫銀鉤,血書寫來更是字字泣血,喊盡為人所害的冤屈,此詩流傳出去,只怕更有人趁亂起事。

陸華亭讓蕭荊行把那張染了孟光慎血跡的紙拿給李玹。

昔日太子面無人色地坐在蓬草之中,多日無人替他梳洗,他消瘦了許多,一雙鳳目卻仍然淬火一般寫滿不甘。縱然知道總有這一日,他持紙的手抖了起來,帶得手鐐嘩啦作響:「太傅終於死了,如今輪到本宮了?」

陸華亭道:「臣不過協助大理寺卿審問,還望殿下早些在口供上畫押。」

李玹笑笑:「本宮沒有罪,自不當認,我的名聲豈能任由旁人塗抹?不然你們就殺了本宮,或者上刑。這不是陸大人最擅長之事?」

蕭荊行連忙對陸華亭搖頭。

李煥想要有理有據以服天下,扭轉自己殘暴的名聲。誰知李玹偏不如李煥的願,也許是得知外面還有人在為自己奔走,不肯放棄一線希望。幾天內水米不進,他也不肯認罪,想來李玹性格太硬,便是上刑他也不會畫押。

涉及廢太子之事,稍有不慎,就會惹得龍顏大怒,牽連自身。

陸華亭以黑眸注視李玹,許久才道:「殿下當日求聖人饒過鄭妃母子,聖人如了你的願。殿下可知道,李璋如今就養在臣的府中?」

李玹神色冷下來,聽出其中威脅之意。

「數月大的嬰孩,身弱多病,成日啼哭,我娘子親自照顧,還從細作手下救下他一條命。臣下值之後,常去看他,如今已養的很好,眉眼之間,倒是像鄭妃。」

「殿下還沒見過他吧?」陸華亭道,「實在可惜,原本鄭妃剛剛掙出一條生路,卻不知因為殿下,母子二人馬上就要命喪黃泉。既然如此,當初不如死在奪宮之夜,何必給人希望,又生生地從手上奪走。」

李玹突然笑了,打斷他:「蘊明,你覺得以三郎性格,難道本宮認罪,他們就不會死?若我是三郎,我會斬草除根。」

「臣不能揣測聖意,卻能答應殿下,只要我活著,便保他們不死。」陸華亭道,「你知我從不騙人,也明知大勢已去。殿下是要賭,還是信我?」<="<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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