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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徐老爺子那淡然的樣子,宋大郎著急甩著袖子,「那該怎麼辦,二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就這樣看著他被冤枉!」

徐老爺子拉住他,將頭頂的草帽摘下來拿在手心裡,斜著看他一眼,「我去。」

宋大郎著急:「你……」

徐老爺子正色,信步從人群中走出,大聲道:「我作證,他沒偷。我親眼所見有人將金簪子塞在二旺懷裡,這是栽贓嫁禍。」

官差頭領聽到聲音,轉頭眯起眼睛將徐老爺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冷嗤一聲:

「你說是就是嗎?」

徐老爺子指著人群之外的小攤子,「那是我的煎餅攤子,在這一個時辰之內,二旺一直在煎餅攤子的附近買黃花油,並未去過任何地方。」

官差緊盯著他,「你怎麼保證他不是先去了縣丞老爺家偷了簪子,才來裝模作樣地買油,來洗掉嫌疑呢。」

徐老爺子聞言笑出了聲,「這位……暫且先稱呼你為獄卒吧,你見過有賊人偷了東西之後還大搖大擺放在胸前的口袋裡,來集市上逛一個時辰,等官差們鬧得人仰馬翻地來抓人,也不跑的賊嗎?」

徐老爺子這話一呼百應,人群隱隱騷動,指指點點。

有人喊道:「對啊,這樣也不合理,不會是真的有人故意栽贓吧?」

「誰知道呢,這樣的事也不少…」

官差頭領繼續道:「不管是怎麼樣,這個家奴最有嫌疑,先帶走。」

徐老爺子皺了眉頭,「且慢。」

「這事明顯就是被栽贓陷害,你們不查清事情原委,就要強行將人帶走,官府就是這樣為老百姓辦事的嗎!」

官差頭領上前來,「我不管你是誰,現在證據就擺在面前,他就是偷簪子最直接的嫌犯,我等官府辦事,先將嫌犯押送回去,有什麼問題?」

徐老爺子氣憤:「你們這是不顧大順法制,以官身份欺壓百姓,我竟不知徽州府還有這樣的官差!」

官差一聽這話,又是扭著眉頭將徐老爺子看了個遍,翻遍腦子也沒想起來興寧縣城裡頭的高門權貴來擺攤賣煎餅子的。

既然不

是高門權貴,竟也敢在官差面前這樣撒野,頭領氣急:「你再不讓開,我連你一塊抓進去!」

不遠處茶樓上,一個肥胖的老頭悠閒地坐在太師椅上看著這一幕,噗嗤一聲笑出來。

一旁的金管事忙不迭將沏好的茶遞上去。

金老爺喝了一口,笑著:「真是精彩,一根簪子,看了這樣一齣好戲。」

金管事點頭哈腰,連聲道:「還是老爺計高一籌,輕輕鬆鬆就懲治了那些下賤坯子。」

「還有那個宋大郎,當初好說歹說都沒有將油賣給咱們油鋪,不將咱們金氏放在眼裡,後頭有他苦頭吃的。」

金老爺臉上的笑趨於平和,眼底波瀾不驚,將茶盞放在桌子上。

「金壽啊,這些年我也待你不薄吧。」

金管事聽到他這樣一句感慨,心裡咯噔一聲,當即撩袍下跪,

「老爺,是您當年給了我一口飯吃,我才沒有餓死,也是您將我帶回府中,給了我活計,才有我的今日。老爺待我恩重如山,我……」

「行了。」金老爺拍了拍肥胖的肚皮上的灰塵,艱難站起身來,臃腫得看不見五官的大臉湊近,金管事嚇得一哆嗦。

金老爺笑:「你這些年做得怎麼樣,我都看在眼裡,我也知道你恨我當年沒救你的母親,你的小妹被我送了人。」

「壽子,你們不過是我路邊隨手撿回來的奴才,這輩子也只配給我舔鞋的命,我供你吃供你穿,也是因為你有價值,沒用的人我看一眼都嫌髒了眼,你跟我這麼多年,不會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金管事攥緊了手掌心,堅硬開口道:「老爺對我有恩,金壽一分一秒都不敢忘懷!」

金老爺笑了,伸出手拍了拍金管事的臉,「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跟我說客套話。」

笑著的臉耷拉下來,冷道:「你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在這種時候刺我一刀。」

金管事大驚,「老爺!」

茶樓門後突然湧進來十幾個夾槍帶棒的家丁,個個凶神惡煞,將金管事給押下了。

金老爺笑起來,由於過於肥胖,走路都得杵著拐杖,他也沒了繼續看戲的心思,沉悶的腳步往茶樓外走去。

金管事猩紅著眼,破罐子破摔喊道:「老爺,當年你要將我妹妹送去那個老得要掉牙的縣太爺府上當小妾,我跪在雪地裡面求了你三天,你還是沒見我。」

「我妹妹被抬過去不過幾天,就暴屍荒野,身上沒幾塊好肉,我這心裡頭……」

金老爺停下腳步,良久,他回過頭,只是稍稍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心頭一震。

——那是對人命的藐視。

「不過是一個奴才。」

金管事愣住了,他哈哈大笑,神若癲狂,「不過是一個奴才,哈哈哈哈…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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